【Thefifthstring】跳音
小心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从剧院的后门走小路。长大衣里的那件毛线衫领子很低,吹得埋在胸腔下的心脏冰至极点。拉着行李箱的左手紧了紧拉杆手柄,毛线手套在力的作用下紧紧和皮肤挤在一起,手心里被刺得痒痒的。
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剧院,低首摇头。
不知道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弹钢琴的人不可以留长指甲,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即使将五指的指甲从毛线的间隙中全数嵌向柔软的手掌,也无法制造出足够的痛楚去掩饰心房的麻木。
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出错?
“你在想什么?”摊开右手,摘下露指手套,被指甲碾辗过的痕迹触目惊心。小心看着嫣红色的印迹,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也像是在对那失去保暖措施右手说话。夜的寒风割在手上有若冰刀,在散发着狰狞白光的路灯下,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上渐渐现出的冰凉红色。
用左手包裹住快要失去知觉的右手,感受来自于自己的温度。
只有自己,才能温暖自己。
这样的人生简直是糟糕透了。
“哎呀,小心,今天在台上还真是……有够狼狈啊。”戏谑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心戴上手套,转过身去。
这么快就来了吗……
“有事?”小心并没有展现出慌张的神情,一副从容的样子,让三名来者莫名地感觉火大。
“你心里应该清楚。”领头的人阴笑着,手上的银戒指闪着瘆人的寒光。然而更加令人不安的,则是他身后那人所背的用纱布缠绕的棍状器具。
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少年身后,气氛莫名的有些压抑。小心没有说话,或者可以理解成,小心会默认他们的一切行为。
家有家规。
“这可是第三次了,小心。你应该知道你来这个国家的目的是什么对吧?”
“伤心她……”小心没有接应对方的话茬。
“大小姐好得很,用不着你关心。”毫不留情于小心的感受,直接打断他的询问,便又将话题调回,“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是什么身份,你都得给我遵守家族的规定——别以为你能逃跑。”
“我知道。”小心掩下视线,湛紫色的瞳孔中,早已失去了感情的涌动。
“知道还愣着干嘛?!”对方的语气突然凶悍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某种异样的东西。
比如说……对血液和哀鸣的渴望。
小心迟疑了一下,然后便认命般地闭上双眼,跪在地上。水泥地上尖锐的石子所带来的疼痛,远超于指甲嵌入皮肤的疼痛。
希望能够快点结束。
可以听见利器出鞘的声音。祖传下来的“剑”,只是用来执行家规的。
名为“剑”的剑,记忆中闪过银白色的剑光,明晃晃的,叫人畏惧。
不好意思,花心,看样子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去了。
微风扫过,侧脸的发丝撩过耳际,紧接着,听见了男人的咒骂声,接着又随惨叫中断,以及不知是谁的身体在地上挣扎滚动的噪音。
对小心来说,这就是噪音。
好吵。
我身边最吵的人是谁来着?小心挑起右眼的眼皮,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一脸敌意的红发少年做着攻击的姿势,将三人一一击倒在地。
“小心,你没事吧?”开心将昏倒的三人堆到一起,然后立马回头询问小心的状况。小心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侧身看向鼻青脸肿的人肉沙包们。
……有时间我也去学两招吧。
“你怎么在这儿?”小心皱起眉,看向地上那把精铁打造的古剑。
“我刚从甜心的咖啡厅回来,路过。”开心耸耸肩,拾起地上的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过时的玩意儿。这仨人看上去挺现代化的啊,起码得找把枪吧。”
“用枪,我早死了。”小心提醒着一脸吐槽相的少年,开心立马回头:
“对哦,我没想到。”红发少年爽朗地笑着,然后打开了路边专装有毒有害垃圾的红色垃圾桶,把地上的三人一个一个地塞进去,然后把剑插进垃圾桶盖里借此将垃圾桶封闭,全程那叫一个流畅。
在塞第三个人的时候,小心好像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小心报案吧,这三个家伙暂时不会醒过来的。”开心拍拍手,貌似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
“嗯,你有事先走。”小心收起额上的三条黑线,拿出手机,开始输密码。
“好,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开心最后还是问了一句,在看见小心摇头后,转身离去。警&察问话会问很久,开心倒也算是图个轻松。至于小心的安全问题……
开心有绝对的信心保证他们在十二小时内昏得死死的。
此时小心正在疑惑为什么警&察&局的电话会占线。看着通讯记录上显示的“110”,小心因为寒冷呼出一口热气,还是重拨了过去。
“你个(哔——)不要再打来了!”
小心把手机拿离头侧,揉一揉被对方震得发疼的耳朵。
对面这人有毛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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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六分钟就飙到了。把车停在路边,从巷道小路往剧院后门走,不久就在路中间看见了那个自己惦念了那么长时间的少年。
小心靠着墙,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看向伽罗。
头一回被这双眼注视到,伽罗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是该先和对方打招呼还是处理案子还是作一下死?
最后那个是什么玩意儿?
“警察?”少年的声音把伽罗的思绪拉回现实。伽罗匆匆应了一声,看了看四周,又将视线转回到小心身上。
从近处听,小心的声音比电话中的更加清晰,少了电波的扭曲,也更加摄人心魂。黑色长大衣包裹着少年有些单薄的身子,勾勒出身体纤细和谐的线条。内穿的低领毛衣遮不住少年精致的锁骨,连接着颈部的白皙皮肤。
无法形容的诱惑。
“那、那个,犯人呢?”发现自己盯着小心看的时间太长,伽罗猛地回过神来,开口时也免不了稍有磕绊。
小心看着伽罗的天蓝色长发,貌似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他是今天那个在台下两次都没鼓掌的人。因为发色的显眼,小心在上台时就注意过他,貌似来过三次了。
看上去如此温文尔雅的男人,居然是个警察。
小心没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一旁的红色垃圾桶。
看着伽罗有些泛红的脸颊,小心便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怪蜀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