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首长诗,缱绻如水清淡若画。
本因引而奇,一鼓作气,一天一夜方尽,黑夜绵延,回味悲凉绵长。
作者很妙,诸多故事早早就让它散了枝结了苞,于是开头直到中间,枝蔓横生,我见许多人都是于此弃文,其实这也是文章精处,懵懵懂懂中一阵清风,吹开了灼灼其华,细品之,更念其精,落英烁烁,恰铺红妆十里。匠心如何,不得不叹矣。
扶苏,他淡漠他凉薄,他是一个不被父兄喜的太子,读尽天下书背后是自欺欺人。他其实就是一个纯净的少年郎,卑微地渴望着父爱。奚山君,她丑陋她凶残,她处事难以琢磨稀奇古怪,她救他绑他,她处处维护他却说讨厌他。爱到深处,她化成万千分身,悄悄陪伴他保护他。
这其实是从前世延续的一段缘,乔荷乔植的故事,早于第三章画贼就拉开序幕,伸头去瞧,却仍是雾霭溟濛一片,似坏似好是真是假安能辨?直到文末十一卷,才滔滔道来。他,薄荷般少年郎,用毕生心血植了那棵树,细水长流护她长大,确保她一生繁华。她哓他亡,一切绮梦皆化森寒,三日血泪道不尽心碎之苦,无他关爱,又哪来三娘之命。求天何用,求命如何,它们只会无情地看着你心肝俱碎,嘲笑地听你嘶吼悲号。
“奚者为奴,怜我奚儿,囚于闺阁囹圄,终不得见世间川峦,人生百态。”奚山之名来此。她用一生荣华与相貌报怜他之人,用此间算计谋他天子之位。却终放不下这不伦之情,她已生命诞下他的骨血,烈火如斯,燃不尽一片悲情。
全文故事由此而起,由此为终,短短几语,道不出其中精髓,唯有真正读过,才能明白个中滋味。
借文中之语来结:
年迈时昏昏欲睡,太极殿外的海棠花悄悄地开了,树上有一条黄色的臂帛。
我眯着眼走了过去,有些记忆慢慢就回来了。
那里仿佛藏了个小人,大气不敢出,她想要逃开我,故而躲在此处。
我见她在树间闭着眼默默祷告,眉头紧蹙,我觉得好笑,轻轻张开了双手,哪管她拜的是苍天还是诸位神仙。
她若低头,便能瞧见我眼底那些奇异的东西。
点点滴滴,历数来,都是些随时戒备隐藏的爱。
可她顽劣,不曾跌倒,我便只好倚靠在海棠树下抚琴微笑。
我在等她发现,轻轻喊一声“哥哥”,我便好装作不大喜欢她,牵着她的小手回家。教她读书识字,也为她讲些故事。耗着年头,一日日地,累积溺爱。
我的爱比别人廉价,满了便溢,没什么可惜。因我知终有一日,它还会满。
寥寥草草,这本章书目又岂会封缄?
它在待我死去那一天。
朝朝暮暮的不再相见。
我来到奚山的第三百年,打扫了窗几,从父亲临行前装的几件随葬物事中掏出一把紫壶、两只杯,自斟自饮,虚席以待。
石门外,也有二三喜鹊。
二哥就这样回来了。
我得宠溺他一生一世,做个他,像他待我那一辈子。
唯愿他,此生,便是那个前世懵懂的我。
被钟爱,被安排。
虽则天常有不测风云。
我也曾想,我若为天,该有多好,定善待他终生。
我若为天,他的磨难中总存一线希望,痛苦中还有转圜。这世上神话故事颇多,每一桩,都是我来演。我来做山,做海,做泥荷,做蝼蚁,苍天有束光可偷,我也偷来,予他做个冠带。你何必惊讶他竟不能处处识得我,也不必知道,这样的强制安排不是为了满足我的爱,而是为了想要他还能笑出来。
天下甚美。我还肯爱这山河,只是因为他还热切地爱着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