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农找到的这个出租房，只有一室一厅，一个淋浴喷头供一层十几户人家公用，剥落的墙皮用前年的年画遮住，金童玉女通通褪色成黑白无常。地址也很偏，坐落于早该拆掉的旧城区破楼栋，新苔藓爬满旧苔藓，卫星信号都覆盖不到，正好省了一笔电视费。
平日里他们两人也都没有看电视的时间。没有了收入来源，陈立农在本市的一所大学半工半读，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能回来，王琳凯心中有愧，尽管陈立农再三告诉他不必放在心上，他也想为这个临时拼凑的小家庭尽一份力，但他的腿伤是在小诊所治的，到现在走路时仍有点跛。没法外出工作，他就在家里做一些工厂的外包，钉纽扣安拉链，给塑料娃娃装四肢，几个手指的指腹都磨出了茧。有好几次陈立农背着书包进门，发现他已经趴在矮桌上昏昏沉沉打起瞌睡，手里捏着金发玩偶蜜枣大小的脑袋，灶上煨了一盅甜汤。
他做小陈太时锦衣玉食提心吊胆，与那段笼中雀生活比起来，他现在却是要快乐得多。
他今天难得出门，是帮隔壁的太太送小儿子去幼儿园。小孩子的手掌心好软，吃了他买的荔枝味棒棒糖，口齿不清地拉着他的手指撒娇，哥哥和我妈妈一样漂亮。那位太太是护士，偶尔撞见他腿痛发作，还会拿几粒“必理痛”给他。他在心内自嘲，人家是治病救人的南丁格尔，我不过是个与继子上床的大烂人，怎么好意思去和人家相提并论。
他很早就开始自我唾弃，早在他与陈立信结婚时，他就看出了自己不是好人。哪有好人会这样，亲爹尸骨未寒就匆匆嫁给大他十岁的资本家。婚礼上教堂里满是正襟危坐陌生人，爸爸不在，无人牵他走过红毯，他难过又畏惧，走到神父面前时已是两眼含泪，捧花的枝茎都快被他拦腰揉断。陈立信看出他的翻涌心绪，打破旧规矩，不等宣誓就将他拥入怀里。
别怕，有我在。陈立信在他耳侧说。
初见时明明是两看生厌，兴许他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易感人群，这短短一句话，就让他痴痴抬首，对着男人向下收敛的含蓄眉眼怦然心动。
他唾弃自己意志力软弱，唾弃自己不善拒绝，唾弃自己是个贪图浅层幸福的短视人，明知那段短暂且半强迫的婚姻是梦，是个用绑架勒索做底料的噩梦，却抓住那浮游着的一丝半缕甜味不愿意醒来。
他的心墙如此容易坍塌，与继子同居不到一周就半推半就和人家滚上了床。陈立农隔一段时间就会回陈家看望老管家，那天晚上他带回新鲜消息，说陈立信的状态基本稳定，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没了需要守寡三年的心理负担，洗碗时陈立农顺势从背后搂住他，他没有挣扎。
作者愿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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