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甬道里。
转角处突然出现了个身着八答晕春锦长衣的男子,头戴银鎏掐丝东珠冠,手中还捏了柄翡翠嵌金玉柄扇。行色匆匆的。
两边牢房里鼓出来的腥臭味让祝临樘皱了眉,这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
忽然,一个白衣染红棠的宫女从眼前飞过。
“站住!”祝临樘走着走着,却越想越越觉得不对劲,即刻回头,喝住了那个急匆匆刚才擦着他肩膀跑过去的宫女。
那宫女浑身一颤,却没有转过身来。对着祝临樘的背上都是被鞭笞的血痕,被祝临樘喝住后更加瑟瑟发抖,缩着脖子,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
宫女的声音有点被故意挤压的尖细,“奴婢见过贵人。”背对着祝临樘半蹲行了个礼。
祝临樘看着宫女的表现越发怀疑起来,命令道,“转过来!”眼前瘦削的背影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渐渐重合。
“奴婢脸上都是血疤,怕是要污了贵人的眼。”这女子正是匆匆赶来的管妆,管妆在心里默默口吐芬芳,打死自己这张乌鸦嘴,刚刚作什么死要提起祝临樘抚煊侯的名字,这下好了吧,说曹操,曹操到。
“无妨。”祝临樘渐渐靠近管妆,捏紧了手里的折扇,大拇指摸上折扇的机关,“君子不以相貌论美丑。”
管妆在心里嘁了一声,你个死颜狗,几天不见,脸皮倒是厚比城墙了,这种鬼话都敢说。
管妆抖得更加厉害了,但还是倔强地不转身,“奴婢的脸奴婢自己看着都害怕,不能叫贵人污了眼。”却感觉左手突然被抓住了,管妆立刻就要甩开,手上拉力猛地一大,整个人都被拖了过去。
祝临樘一下掐住管妆的下巴,把人又压到了墙边,“你最近倒是有了点自知之明。”
“我又不像你!”管妆被掐得牙龈生疼,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
“被赵燕然打成这样,嘴巴还没被打正呢,还是歪着放屁。”祝临樘放开了掐着的管妆的下巴,改成两边撑墙,拦住了管妆逃脱的去路,“这么一看,还更丑了点。”
管妆瞪大了眼睛,对着祝临樘啐了一口,“你这么没见识的眼睛怎么还没拿去垃圾分类?”
祝临樘黑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懒得同你这般小人吵,我问你,燕棠被关在哪儿?”
“不知道。”管妆暗地里嗤笑一声,这红芽把人叫过来,竟然连赵燕棠的半点位置都不透露,把人耍着玩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燕棠谋反那日,赵燕然所有的计划都是你布置,你不可能没考虑过燕棠的关押之地。”祝临樘明显是不信管妆的话,不知从哪儿摸出了把匕首,转了几周,钉进了墙里,威胁管妆。
管妆自嘲地笑了笑,“这话倒是好笑,你都说了,是赵燕然将人关押的,那一日我背叛赵燕然逃跑了,她又怎么会继续乖乖听我的话,把赵燕棠关押在我当初嘱咐的地方。”
祝临樘却依然笃定地看着管妆的眼睛,眼里倒映出满是血污的脸,管妆脸上赤裸裸的嘲讽正在渐渐消散,镇定里陡然多了几分慌乱。
她听着祝临樘坚定地一字一句道,“赵燕然谁的话都有可能不听,唯独你是例外,只要是你说的话,她一定会践行到底。”
管妆的眼睛猛地缩了一圈,怔愣住了,“噗嗤——”转过头哭笑不得。
“这话说得你好像很了解赵燕然似的。我跟随了她整整八年都未看透她,就凭满心满眼都是赵燕棠的你,竟然还敢如此笃定。”
“我只问你,刚开始你谋划时,计划将燕棠关押在何处?”
管妆动了动唇,忽然仰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语气很是欠揍,“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们的交易早在三月前就结束了,你现在对我来说连个合作者都算不上。”管妆把墙上的匕首拔下来,祝临樘没有阻止管妆的动作,只是目光紧锁管妆的动作,垂落的手摸上了腰间的折扇,折扇尖的尖刃一点点冒头。
“你要多少银子?”
“一万两够么?”
“三万两?”
“不需要了!”管妆立即打断了祝临樘的话,也不能只逮着一只绵羊薅,是吧?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刚可耻地心动了一下,她真的怕祝临樘再这么报价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为了银子抛弃自己的计划。
“那你要什么?”祝临樘还是不肯放弃。
管妆突然起了点恶趣味,更加贴近了祝临樘,两指捏住祝临樘的下巴,手腕用力,祝临樘竟然顺从地跟了过来,管妆的顿时笑逐颜开,满心满眼里都写着快活。
“我要——”管妆故意拖长了这个要字,吊足了人的胃口,“你,给不给?”
“好。”
“???”诶,你不是喜欢赵燕棠吗,怎么能这么容易地答应她,难道不应该奋力地甩开她的手,然后怒骂她不要脸吗?
“你确定?”管妆挑眉,踮起脚尖,嘴就差一寸就能相碰。
祝临樘闭上了眼,低头,唇瓣相触即分,柔软的触感却还停留在唇间。
“反正吃亏的总归不是我。”祝临樘还是云淡风轻,镇定自若,心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淡定地开口,“现在,告诉我。”却带了几分急切。
反倒是管妆错愕了几秒,心乱跳了几下,又忽然笑了,一把把祝临樘推开了,快步往外走出了几步。
祝临樘踉跄了几下,停住了。
管妆背对着祝临樘深吸了一口气。
“赵燕棠现在在少将军府。”女声有些沙哑,像是干渴的嘶哑,却又不像。
“多谢。”祝临樘撩开袍角就跑了出去,头也不回。
“红芽,你个疯女人。”管妆捏紧了裙角,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忽然仰头看着黑乎乎的梁顶,可明明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