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我和他怎么认识的啊。啊,我闺蜜把我卖了,把我微信号给他,他加上我。
我问他他是谁,他说他是隔壁高一二班的。
叫什么?
叫我某幻就好。
这是我们认识的前两个月里的所有对话。我当时懒得理他啊,我忙着和我网恋的小哥哥撩骚。撩骚了几个小时之后才看见他的消息。我看着屏幕上显示发消息的时间是3:52,有点累,我关上屏幕,趴下,头发乱糟糟房间乱糟糟,但是我知道我在这乱糟糟里面一点也不会憔悴,我是个美女。乱是衬托我的。
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我,是个美女。我是自恋啊,但你知道,美女总是有自恋的资本。
我是哪种美女啊?我是哪种美女……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很王琦瑶的但是又不如王琦瑶有气质不如王琦瑶聪明的那种。有姿色,那种让人亲切的姿色,不适合当做神一样信仰可以随意糟蹋的那种几分浅浅的姿色。
外表很可爱清纯啊,但是我承认我是个渣女。我当然有心眼,和小姐妹出门逛街懂得悄然攀比的那种女生心眼,在男人面前懂得讨巧的绿茶心眼。但又不是聪明,很幼稚的心眼,甚至有时脾气火爆,老需要男生呵护了。
但是有一个傻子把我当信仰,这个傻子就是某幻。
当时我本来记起来要回他,一摁亮屏幕发现已经七点半了,现在回怪尴尬,感觉太像看见了之后懒得回了,干脆当没看见不回,尽管我确是懒得回。
我点了个外卖。
艺术节。
姿色一定要配上才艺使用,这点我知道,我妈也知道。当然是从两个方向出发的,我妈是想让我得到老师的欢心,我是想得到男人的欢心的。两条路,但其实又都是往一个方向走,那就是满足虚荣心。但我们俩走的路线图可不是像晶状体那样对称,而是一个半圆,我这条路比她那条路近多了。所以我从小就开始学中国舞,我妈曾是个中国舞演员,所以她操着衣架逼着我下叉。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我五岁那年,她把两个桶反过来放,让我一只脚站一个桶上。我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她突然一踢,一个桶向前滑去,我的两腿被迫分开。我痛的哇哇叫,却又悬着空,没法下来。就这样,我终于练好了下叉。我真的不是天赋形的,老笨了。
我报了舞蹈,但是不够格,只能做伴舞。到不是说我十级的证书是水的,只是我康斯坦尼亚丁公主的身份是假的——如果真是什么什么公主,我还比不过李主任他女儿?他女儿才学了几节拉丁舞的体验课啊,原地换重心都憨头憨脑,他硬要和舞蹈老师说他女儿舞蹈很好,就成c位了。不过他女儿是真的笨,下叉下一个月都下不下去,有个前桥的动作没法做,最后那part只能给了我。我和其他女孩一起看她出丑,然后我舞着长胳膊长腿应老师的要求上去给她做示范的时候,大家都很爽。但是有一个女孩子,就在旁边不说话,不是卑微,也不是看不起,只是淡漠。
但是彼时我刚和网恋男友分手,需要下一个给我送钱的对象。所以我只能靠这一次艺术节出风头。我和他为什么分手啊。到不是因为他是海王,我一直知道他很博爱啊,只是他后来不给我送钱了,我就分了,装的很真情实感,还在QQ空间和微信都截了好几条网抑云语录发上。
我的狐朋狗友们在下面说美女抱抱。哦对了哦对了,说起这个我记起来了,某幻当时在下面特别不起眼的评论了一句别难过,生活要向前看。土,真土,我瞬间有一种羞耻感,想把他删了,终是懒,没有删他。
感谢懒惰吧。因为后来我问他如果我当时删了你,你还会加回来吗,他说不会,因为他是玻璃心,贼玻璃,一碰就碎,自尊对他很重要。我说,他这就是偶像包袱。他就笑,特别山东农民味的笑,带着土气,或者说是令人倍感亲切的老实乡土气息。让我看见我五岁之前的我爸,尽管我有点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
我们学校的周主任,有点前科。曾经因为疑似猥亵女学生而停职,但终是没有证据,上了几回法庭,无罪释放。这个女学生的父母本来口口声声说上法庭,说把他们宝贝女儿吓出病了,要赔钱,要把这种人渣绳之以法。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闭嘴了,安安静静拿给外界看的,是一张他们女儿被害妄想症的确诊书。我猜,这对父母的心愿也算是完成了。虽然没有把人渣绳之以法,但总是拿到了钱,而且我估计这个钱应该比法律规定的钱要多。法庭那边也没声了,他们本来就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不是大问题。
这个女生没给任何学生见缝插针的机会,她父母来学校闹的那一天她就被接回家了,联系方式也全部注销的注销拉黑的拉黑,不知道下场怎么样了。但是经此一役,周主任闻名起来,好多女学生私下聊天都提到周主任有吃自己豆腐,发奖状的时候碰一下手啊,级部活动合照的时候把手放女孩的肩上揉揉她内衣的带子,放手的时候从背上滑下去啊,喜欢盯着礼仪队女孩水手裙下白嫩细长的腿啊,诸如此类,也许到也不是真的想做那种事,都只是病态的满足感。
我就换上我前男友送的jk和周主任笑眯眯的打招呼了。我老是去他办公室,像钦慕他似的听他聊天,被他碰了三下胸,两下屁股,五下手,两下背,还有一次大腿之后,我当了c位。
周主任和李主任是死对头。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开始舞动。我可悲的意识到,这样着一袭白聚光灯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开始舞动。我可悲的意识到,这样着一袭白纱衣仙气飘飘舞动的我,居然并不圣洁。虽然也不算脏。我的腿,屁股,胸,甚至浑身上下的各个地方,有着各种男人的印记。来自周主任,来自我的前男友,前前男友,甚至是曾经对我图谋不轨的邻居。我感觉很羞耻,动作早就烂熟于心,表情管理对于我来说也是天生的事情,一颦一笑都是肌肉记忆,即使我在台上因为圣洁的气氛圣洁的音乐学生们圣洁的眼神和自己圣洁的打扮而感觉恶心的发慌的时候,学生们还是仰望我。
我看见了一双眼睛,即使在暗处也会发光的眼睛。桃花瓣一般的,还媚媚的双眼皮,看上去疲惫,却又聚精会神。右眼角有一颗泪痣,我依稀看见他手里好像还有花。
表演结束,掌声雷鸣中,我看见那双眼睛飞速的从暗处跑向明处,跑向我。我下台,他从后台跑过来,志愿者把他拉下来,我摆摆手说放他进来吧,自愿者放手,我觉得我好像上世纪70年代的什么歌星,在后台休息的时候,我的追求者疯狂的想要见我。尽管我还没搞清楚他是谁,但是我隐约意识到我应该认识他。然后他把那几朵因为艳过了头而恹恹的玫瑰递给我,下面包着装逼的英文报纸,系了一条棕色的丝带。丝带的线头像炫耀似的翘在空中,在他的手指上投下虫子一样的阴影。
我礼貌道谢,准备问他点什么,他就头也不回的跑了。迷,真迷。
我深深地吸吸鼻子,这玫瑰怎么有股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