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了小雨,山路有些滑,泥水粘合着叶面堆积在路上,稍有不慎就会滑到。小叶拉着银龙的手一路往山上走,身上满是泥土与血污,他不过才十岁,脸颊却消瘦的泛黄,眼神木讷,长期的跋涉拖垮了身体,似乎是终于忍受不住了,叶雨林手一滑,往后栽倒。
银龙见着将小叶抱起靠在肩膀的位置,他此时也不比小叶好,他龙力耗尽,满身伤口随意用绷带扎好,因为刚才的动作撕裂开伤口,银龙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忍着疼痛又站起来。
可每走一步,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疼痛。
小叶趴在银龙肩膀,无声哭起来。跟在两人身后的几十个普通百姓此时默不作声,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悲怆与无助感。
金龙皇登基才不过一年的时间,这天下却已经翻天覆地。先是龙族重新发动与兽族的战乱,逼迫了兽柱献祭魂兽祭天,更是废除了归野令,大肆伤害人类,险些灭族。此时的大陆战火连天,百姓流落而逃,茫茫天下,竟然没有一处能容得下人类。
银龙怀着抱着小叶,也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已经睡了过去。他用手挡住雨水,见着孩子的眼角已经哭肿,心口先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几天前,金龙皇发现了他们生活的村子,下令屠村,一夜之间小叶失去了父母。
为了救他们银龙不惜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带着仅存的人类迁居深山躲藏,只是为了能保存这最后一点星子。
“银龙殿下,你也累了,小叶还是让我们抱着吧。”一憨厚的中年男人说道,他担忧的看着银龙肩膀上的伤,为了保护他们银龙与龙族大战杀出一条血路来,虽然逃了出来,却也身受重伤,就算银龙一路上不说,可别人也未必看不见。
猩红的鲜血从绷带溢出,银龙脸色苍白,勉强到:“已经快要到山顶了我,我抱着也好。”
中年男人只能点头。
一行人来到山顶,在事先挖好的山洞住下,银龙生了火,火光跳动,温暖驱逐了水汽,众人这才体会到一点温暖。
银龙抱着小叶,用手轻轻摆着后背。小叶在他怀中蹭了蹭,估计是做噩梦了,眼角带泪,抱着银龙手臂呓语道:“爹......娘,不要,不要抛弃小叶。”
那哭声回荡在山洞中,甚至感染了山洞中的二十多位人类百姓。他们身为人类力量薄弱,在战火中失去了家人和伙伴,如今听到小叶的哭声,越发的感觉未来孤助。
“银龙殿下。”那刚才的男人赫然来到银龙面前,弯曲跪下:“殿下的救命之恩,我崔夏无以回报。”
“崔夏。”银龙起身准备将他扶起来,可怀中抱着小叶,他也不敢妄动。
崔夏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抬头道:“我崔夏不过只是一个人类,若不是银殿下的救命之恩,我只怕早就被金龙皇拉去坐了活祭品,银龙殿下身为龙族,却庇护人类,不惜与本族对抗,此等大恩,永世难忘。”
剩下的人类也纷纷下跪感恩。
银龙单手扶崔夏,他垂下目光,如同想到什么,艾艾苦笑着:“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崔夏缓缓起身,纵然银龙觉得没什么,可他却真正的将银龙当做救世主。他原本厌恶龙族,是因为龙族将人类当做随意可以使唤的奴隶,可直到银龙的出现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这位龙族的殿下非但没有龙族的残忍,对兽族还有人类仁慈,为了保护他们,甚至不惜与自己的亲哥哥反目成仇。
若非可以,崔夏甚至更希望当做继承龙皇之位的银龙,而非是那位暴戾无情的金龙皇。一想到这,崔夏只能绝望叹息,可是到如今亦是如此,又何来当初?
到了黄昏,雨终于停了,安顿下众人之后,银龙坐在山巅上。
天河山山巅高耸,往下可以看见龙族邺京都城,黄昏霞光与天边一色,明月已经初露。
银龙感觉到有人东西往自己怀里面挤了挤,小叶抱着自己手臂往自己怀里面钻。
“醒了?”
小叶点头,金色的眸子还带着血丝。他坐在银龙怀中,如同小动物一样依靠着。
“醒来没见到你,我害怕。”
银龙宠溺的笑了笑,用手揉着小叶头顶的呆毛。
小叶蹙起鼻子,任由他抚摸,直到天边霞光逐渐散尽,风中带着微凉,树叶翩飞。
“银龙哥哥。”他轻声唤着。
银龙低下头,那双银色的如同明月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小叶,倒映着孩童稚嫩的容颜,看到自己的影子,小叶忽然有一种想要哭得冲动,他缩在银龙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寒风瑟瑟,月影婆娑。银龙将他揽在怀中,微微用力,可手还是在颤抖,似乎也害怕小叶从他怀中消失。
失去了家园,两个人互相依偎着,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彼此。
等到小叶哭够了,他坐在怀中,揉着鼻子,也随着银龙地方向看去。
那座曾经繁华的都城只在星辰下显露出衰败的模样,妖星照耀,都城上仿佛笼罩一层血色的云雾,诡异而可怕。
“那个地方......”
“是我曾经的家。”银龙说道。
小叶听着,抿了抿嘴唇,曾经他不太懂背井离乡是个什么样的多概念,如今他失去了父母,四处流离,才的体会到了其中的刻苦铭心。
“哥哥,为什么会离开那里?”小叶低声问道。
银龙只是呆呆的看着地方,难得的没有回答,直到过了许久,他嘶哑道,如同将压抑了许久的淤泥发泄出来:“因为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金龙继承皇位......那个坐在皇椅上的人根本不是我的哥哥!他霸占了我哥哥的身体,妄图用龙族的力量毁掉龙、人、兽三族!”
“我不会......我不会让他得逞的。”银龙狠厉说道,精致的面容露出几分狰狞,银色发丝垂落,他望着邺京,那个他曾经的故土,如今只是一片血的牢笼,生命如同蝼蚁般苟延残喘。
银龙握紧了乐王箫:“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我也要让他从滚下那个位置,还三族太平!”
声音如同惊雷,小叶被吓得缩在银龙怀中,他抱住银龙脖颈,内心却害怕起来。
银龙似乎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他收敛了那股阴戾,又缓缓笑起来,他尽力的安慰小叶:“等哥哥打败了坏人,小叶就再也不用过着这样东躲西藏的生活了。”
“真的吗?”小叶好奇说道。
银龙点头。
小叶瞪大了眼睛,露出期待的神情,盈盈笑起来,他紧紧抱住银龙:“那小叶,会一直等待那一天的来到。”
“我会等着哥哥打败坏人回来......然后和哥哥一起生活,就像从前一样。”
银龙抚摸着小叶发髻,他看着孩子满脸期待的笑容,那一刻这位王者眼中露出几分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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