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人流涌动,目光各异,毕竟宴会之上绝大部分都是几天之后参加尘寂赛的骑刃王车手,他们参加北国之城的宴会其实说白了,哪有几人能是真正为了宴会而来的?有的只是诸多各怀鬼胎的人罢了。
但此刻,唯有北栎一人如此格格不入的站在一面摆满甜点的圆桌前,表情沉静,若有所思,没有知道她在默默的后悔着这次赴宴居然没有戴着自己的包裹,不然她真想把这座城堡里的值钱玩意全部洗劫一空。
北栎偏着头,拿起一块带有草莓果酱的糕点,继而她蹙眉露出苦恼的神情,幽幽的叹息道
北栎真是可惜啊,不能带走想带走的东西,就只能多吃点了。
凭经验之谈,她可不能白来这一趟。
这时,城堡外忽然炸响起一阵巨大的声响,北栎手一颤,手里的糕点差点险些掉下去。
紧接着,便是一大片蓝色的暮光一层又是一层的落下来,透过城堡的窗户,如同破碎又精心打磨的月光一般,倾洒而下。
一瞬间,人群被声音所吸引,一瞬间,绚烂的光芒映射进所有人的眼里,宫殿里的人影开始混乱又模糊起来。
北栎搞什么啊,不就是几个烟花吗?像是没见过似的,至于一个个都这么大的反应吗?
北栎只是怔怔的回头撇了一眼,便语气不屑的扭过头继续吃着手里的糕点,好甜。
“哥,是烟花诶,听说北国之城的烟花是蓝色的,很难见到呢,我们也快到外面吧……”
一个声音温婉柔和的女孩子拉着身旁的男孩子脚步轻快又迫不及待的朝着人群的方向小跑过去。
“哥,真的是蓝色烟花!好漂亮……”
后面的声音,逐渐被烟花炸开的声音所淹没。
北栎垂着脑袋,眼神有些发空,耳边的短发被来自夜晚的寒风吹得有些凌乱。
然而,耳边那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只顾着回头示意着她的哥哥看向城堡外的蓝色烟花,却没有注意到站在餐点桌旁一动不动的北栎,她一个转头,来不及反应,便不偏不倚的正好撞在了北栎的身上。
“啊,好疼,哥……”
北栎被撞得踉跄,身体一倾,失去重心,直接
重重的被撞到身后的墙壁上。
好疼。
但北栎咬着牙,没有吭声。
北栎啧……
北栎有哥哥了不起啊。
北栎低沉着眉头,扶着墙壁站起来,脸上挂着嗤之以鼻的冷笑,她转过身,不冷不淡的对那对不明所以的兄妹丢下一句话没好气的话。
“哥,那个女孩好凶。”
“好啦,别理她了……”
哥哥。
对啊,她也有一个哥哥。
曾经。
北栎笨蛋哥哥,你到底藏在哪里了。
北栎阿栎……这次,真的找不到你了。
北栎上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就是她和哥哥的最后一次的捉迷藏。
阿栎,和哥哥玩个游戏吧。
不要。哥哥你怎么一直都这么幼稚,比起玩这些小孩子才会浪费时间的无聊游戏,哥哥你还不如教我怎么用蝴蝶刀割破一个人脖子上的大动脉。
阿栎……你本来就是一个小孩子,我们做点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情,好吗?更何况,你的个子怎么矮,能够到别人的肚子哪里就不错了。乖,今天咱们不玩杀人游戏,玩点轻松的捉迷藏吧。
哥哥真啰嗦,我迟早会长高的。不过哥哥如果真的这么想让阿栎陪你玩捉迷藏的话,那阿栎就勉强答应吧。
嗯。不过,阿栎,说好了哦,只有阿栎找到了哥哥,这个游戏才能结束,如果……阿栎最后没有找到哥哥,也不要委屈得哭鼻子哦。
切,哥哥又在说笑了,阿栎怎么可能会哭?只是输了游戏而已,而且,阿栎不可能找不到哥哥的。
嗯……
你一定会找到哥哥的,一定……
北栎笨蛋哥哥……
北栎阿栎认输了啦。
北栎你快回来吧……
走到熙熙攘攘的外面,幽深的夜空迸溅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蓝色烟花,雪落满了所有人的头发上,北栎的脸被照耀得一片幽蓝。
她慢慢的感觉到眼眶被风吹得干涩又沙沙的疼,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是她只是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抬头拢了拢被风吹得凌乱的短发。
北栎哥,你不回来真可惜……
北栎这么漂亮的蓝色烟花,你可看不见啦。
“你跟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了,先别急着赶我走,听我说完好吗?”
北栎偏过头,撇见了苗纹纹和钢千翅的身影,他们离得她很近,但北栎没打算让他们发现她的存在。
听声音,苗纹纹的语气似乎还要比平时更加冷淡,她好像是在生气。
钢千翅平静又平缓的说道
“纹纹,你知道吗?打从你失忆开始,我就没希望过你能哪天恢复记忆。”
“为什么?”
“因为想起过去的你,一定不会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而我呢,不想看见你不快乐,我希望你能扔掉过去里的罪过,忘掉记忆里的阴影,从新开始。”
北栎重新开始……
北栎不屑的笑了笑。
有些现实,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有时候,北栎忍不住会想,如果她是一个懦弱无能,胆小怕事的人,那她多希望自己可以自欺欺人的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可是,她不是那种人,她也更不是失去记忆的苗纹纹。
她没法去忘记,有些记忆,有些执念,她必须要记得,死死的记着。
苗纹纹钢千翅,我没真的怪你们。
苗纹纹我只是……有些害怕。
北栎看到钢千翅站在的苗纹纹身旁,说了句别怕,我在,我们都在。
钢千翅纹纹,如果你真的感感到害怕,就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吧。
啊……
北栎眯了眯,她要承认她眼红了吗?
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苗纹纹,那个时候我,但愿我已经拥有可以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的能力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她似乎在攘攘熙熙,浩浩荡荡的人群里,在嘈杂鼎沸的声音之中,听到了紫云金甲的声音。
但是他又能如何呢。
她是时候该离开了。
至于你,紫云金甲,我们还是别再见了,你人很善良,给了半生都在颠沛流离的我一次短暂的温暖。
谢了,但原谅我无以为报,原谅我不告而别。
北栎重新披上一件黑色的长袍,肥大漆黑的帽子遮掩着她半张脸,她离人群,离头顶之中的那一片蓝色烟花逐渐远去。
“钢甲炮,你看见北栎了吗?”
这一刻,北栎的脚步沉默得与紫云金甲擦肩而过。
钢甲炮……北栎?从女皇致辞完毕后就没有见过她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钢甲炮忽然想起北栎的那句话。
钢甲炮不过,师哥,北栎她可能已经走了。
不会回来了。
钢甲炮师哥?
紫云金甲背对着钢甲炮,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远远的望着刚刚走过去,穿着黑色长袍的那个背影。
紫云金甲走了吗……
青飘飘喊了一声金甲师哥,但后者不应,她跟在赤焰七星他们的身旁,他们和众人一样,都是被外面的蓝色烟花吸引过来的。
青飘飘金甲师哥?
青飘飘他在看什么?
钢甲炮师姐,北栎好像已经走了。
青飘飘微微一愣。
青飘飘走了?
钢甲炮嗯。
青飘飘她不是早应该走了吗。
钢甲炮和一旁走来的铜角王一听,都不禁感到惊讶。
铜角王大小姐,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北栎啊。
铜角王她好像也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吧?
铜角王不解,他从未见过青飘飘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青飘飘别看眼睛,眉眼低沉,语气沉闷。
青飘飘没有为什么,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她。
——“那些与我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的?”
北栎停下脚步,黑色长袍上落了一身雪。
那道声音继续说道
“你说我说的对吗?这应该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吧?嗯?我的北栎。”
北栎……滚。
北栎你这个混蛋,这么多年不见一上来就说风凉话,有意思吗?
北栎拾西。
拾西嗯,是你的话,有意思。
自从在钢之城,北栎在紫云金甲的训练基地意外看见拾西的身影后,她就知道,她和他一定会再次相遇的,但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
突然有些措手不及。
啧,让她想想,好好想想,应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从她十二岁那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她就是因为靠着一张甜美的笑容和她那巧舌如簧的伶牙俐齿就成功在十三岁的拾西身上骗到了一袋三十枚金币以及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的那次说起吗?
那次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
也是不愉快的相遇。
“虚伪狡猾的骗子!别再让我再见到你!”
男孩的咆哮被那有着一头乌黑短发女孩潇洒又张扬得甩在身后。
“放心!你这辈子就不会再见到我了!”
北栎愉悦的声音令十三岁的拾西这辈子都忘不掉。
但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一段值得回忆的美好相遇,毕竟北栎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个像拾西这种对她无比厌恶叫骂的人了。
真的不值得一提。
但十三岁的拾西相比十二岁的北栎曾经遇到的那些数不清的,对她破口大骂,甚至是逃跑失败时又被拽着头发恶狠狠的抓回去,并且对她拳打脚踢的那些恶毒又正义感爆棚的大人相比较……
十三岁的拾西,他的那句,别再让我见到你,真的已经很温柔了。
不过,种种意外和受伤的意外总是不问先来后到,或者说,它们总是争先恐后的降临在北栎的身上。
那次北栎在那个男孩身上偷来的三十枚金币,她还没能来得及带着这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金币离开这座死气沉沉,鸟不拉屎的南城禁地的时候,她就发现,南城的雪吓得越来越大了。
大得不可思议,大得离谱至极。
“这是什么鬼地方,那个死老头居然骗我说南城里都是些人傻钱多的大户人家,人倒是确实不机灵,但这里太冷了吧……”
来南城之前,北栎打劫了一个企图敲诈她钱的老神棍,那老头后来一脸讨好的说,南城可是一个捞钱的好地方,让她可以去碰碰运气,起初,北栎只是抱着听废话一样的想法随便听听,但她倒是挺好奇,那个被世人称为禁地地方究竟是怎么个禁忌。
“你是说那个禁地吗?那种地方居然还有人傻钱多的大户人家住吗?”
好神棍明显一惊,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是不少,可惜怎么会是个嚣张不羁的小滑头。
“怎么,你没想到我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吧?喂,死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想把我骗到那里,好让我栽个大跟头是不是?”
但……事实证明,越是危险的地方,对于天不怕地不怕的北栎而言,就是一个具有极大吸引力的神秘乐园。
然而,那个时候,十二岁就已经出来走南闯北两年之久的北栎并不知道,她这次很倒霉的遇上了因北国之城那边动荡不安的持续几年的大雪纷飞的时候。
而南城作为特殊的地理位置的禁忌,自然受到北国之城大雪的影响。
“好巧,我们居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北栎蜷缩着身体靠在小巷子深处的角落里。
她微微抬了一下头,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撞见她这般狼狈模样的人除了那个好骗的富家小少爷以外还能有谁?
他的声音很好听,她都没有忘记。
该死,明明这么偏僻的巷口里,这个家伙是怎么发现我的……
但是,北栎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这些事情。
“少爷,她就是偷走你钱和玉佩的小偷吗?”
男孩脸上挂着一层浅淡笑容的看着北栎面无表情的脸,淡淡的嗯了一声。
北栎的脖子上挂着那块玉佩,此刻她竟觉得胸口前,那块玉佩竟格外的冰冷。
“那少爷,玉佩已经找回来了,人怎么处置?”
男孩面不改色。
一脸高高在上的微笑。
“带回去,好好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