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La Land
0.
“谁报的案?”
陆离和池震此刻正坐在审讯室里,看着对面的那几个早已吓得不行的孩子。
池震心想这陆离不可能对着小孩子都那股暴脾气吧,却还是看见了正在桌子底下蓄力的陆离,他的胳膊上的青筋又露出来,眉毛皱皱巴巴的拧在一块儿。
池震心想这可不行,桌子底下悄悄戳了下陆离的腰。
池震马上收获眼刀一记,但也成功暂时化解了陆离的蓄力状态。
对面有个识眼色的小孩立马说道,“……他、他报的。”
“你看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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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事还得从他们的课余作业开始,他们的老师分给他们一个话剧的任务,奈何他们学校地处郊区,旁边根本没有能够进行练习的地方,他们才在地图上到处搜能模拟剧场进行排练的地方。
一搜,便搜到了这个地方,桦城文艺剧场。
这个剧场本是好几年前就废旧了的,不再被人使用了,但是实在没有什么人来这个地方,这才一直出于废弃状态并且保留了下来,也没好好拆迁,平日里阴森森的,也不见什么人,只有些许的流浪汉进去住着,但是次日又接着离开。
里面的椅子、灯光之类也已经报废,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建筑罢了。
这样一座建筑,当然很适合用来排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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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打手电筒进来的,没有一个人碰过尸体,有一个看见之后直接在外边吐了。”鸡蛋仔道,“师哥,我看这群小孩也真是会挑地方。这第四起连环杀人现场让他们给撞上了。”
陆离白他一眼,没说什么。鸡蛋仔没得到回应,求助一般去看池震,而他的震哥则尴尬的摆摆手,皮笑肉不笑道,“鸡蛋,别说了,不能再死人了。”
所幸老石及时赶到,不管这尴尬的气氛就直接说,“昨天晚上十点死的,没有打斗的痕迹,有勒痕,大腿内侧等多处部位有针眼,初步判断注射了肌肉松弛剂下的手。”
“跟前几次一样吗?”
老石点点头,“一样,一段乐谱,五线谱用琴弦勒出来的,用钢笔画的音符——硬生生划开的脖子附近的皮。”
完全一样的手法,甚至针眼的位置都相似,这就意味着凶手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想到这里,陆离拍拍他的肩,“辛苦了,老石。休息去吧,好好回家睡个觉。”
他们已经像无头苍蝇一样被这个凶手耍的团团转了整整两周了,四个人,凶手已经杀了四个人了。陆离在心里这样念叨着,不断重复着,他张大了眼睛想要从中读出些什么来,却还是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而大剌剌的被放置在那里的尸体,甚至是他的脖子上的那诡谲的乐谱,都似乎在嘲笑他们警察的无能。
乐谱,乐谱。
他想起来很多,他想起他的父亲,这一切是如此巧合。乐谱,连环杀人,怎么又是他陆离?
他站在办公室的走廊上,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
“我感觉有些累了。”他直白道,他与池震向来如此,毫不掩饰,“我怕查不出来。”
池震轻轻地,从他身后搂了搂他的肩,“会好的,会好的。”
“你别怕。别怕。”
1.
线索是找上门来的,他们也本就该想到,或许陆离可以凭借这件事来解散物证科,那几段乐谱连起来便是出自一支乐曲,《海妖》。
可不就是吗?凶手特意为他们留下的,线索。
这是陆离在面对自己的女儿时想到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甚至连自己女儿的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
“爸爸教我弹钢琴。”
“……让你爷爷来教你好不好。”陆离很想这么说,但是陆一诺哪里又认识自己的爷爷呢?从他进警校那一年起,他的女儿便再也没有爷爷了,只留下一个奶奶,和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
陆离想起来很多。
他想起他的妈妈腿不好,他想起来她偶尔会伛偻着身子,慢吞吞的端着一杯水和药过来叮嘱他吃药,然后睡个好觉。虽然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的奢求,但是他也有过那么几次——迫切的、渴求自己是不是也能放下一切,然后睡个好觉。
睡个好觉,怎么就那么难呢?陆离。
后来他妈妈不能去看他父亲了,只好将自己做得布制的钢琴键盘交给他,由他转交给他的爸爸。
钢琴,是陆离最害怕的,最不敢触碰的乐器。
究竟是谁在杀人——陆离迫切的想知道,就好像当年那个真凶现在又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些罪恶又铺陈在他的生活里一样,他不允许。
他抬起头来看着池震,眼眶发红,紧绷的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说些什么,干燥的嘴唇上有些死皮,拦住他的话语。
池震摸摸他的脸,艰难地、艰难地开口道,“好啦。”他哑着嗓子说道,“别怕,别怕。”
“都过去了,”池震说这话时像是咽下一嘴碎玻璃,他艰难地说,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重复道,“都过去了。没事的,没事的。”
他们总要面对这件事的,就算有多不愿意。
2.
陆离几乎要将那位嫌疑人打的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被锁住双手的男人狼狈地抬头,“真的不是我,警官,真的不是我!我自己写的曲子我会不认得吗!这根本不是我的《海妖》!这是赝品!是我从来不屑于看的东西!”
“赝品?”陆离皱眉,“也就是说,有人模仿你的作品?”
嗅到一线生机的男人拼命点头,“对!是是是!前几年有一位尝试模仿我的风格的作曲家,写了首曲子叫《塞壬悲歌》,但是完全不能听!跟我的虽然谱子上面有所相像但是截然不同!”
“《塞壬悲歌》?”陆离朝池震那边看去,递给他一个眼神。
“塞壬,别名阿刻罗伊得斯,塞壬用自己的歌喉使得过往的水手倾听失神,航船触礁沉没。是希腊神话中人首鸟身的怪物,经常徘徊在海中礁石或船舶之间,又被称为海妖。塞壬来源自古老的希腊神话传说,在神话中的她被塑造成一名人面鱼身的海妖,飞翔在大海上,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塞壬的腹中餐,”
池震眨眨眼睛,“一般呢,认为塞壬是女性。”
然后他仰起头来,摸摸自己的下巴,像是下最终结论一样,郑重的,一字一顿道,
“我们抓错人了。”
“那就是《塞壬悲歌》的狂热粉丝?”陆离手上拿着实践报告,说道,“那这样很难查啊。”
老石点头道,“只能等凶手再次犯错。”
池震说道,“不能再死人了。”
老石突然笑了,他抿一口茶说,“这一幕真是熟悉,以前是小陆自己跟我摆脸子,现在是你俩合起伙来欺负我老了。”
池震:不敢不敢
陆离: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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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啊大早上的。”池震把电话调到免提模式,然后悠然的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了口,“扰人清梦啊陆队。”
电话那端的男人却是毫不模糊道,“鸡蛋仔说那种类型的琴弦在桦城只有一家店能买到,就算是整个兰雅,也只有几间店能找到。”
池震往自己睡袍上擦擦手,拿起手机来却忘了关免提,“那也就是说……”
“十五分钟,我去接你,你家在哪?”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巨大声音让池震有些拿不稳手机,差些摔了,他稳了稳关了免提,继续说道,“我靠大哥你小点声行不行啊,大早上的你这样很吓人的。”
“你家在哪。”
陈述语气,池震心想陆离你好大的排面。不过转念又一想陆队亲自来接他,心里还是稍稍觉得自己更有排面一些。
不过,池震笑了笑,再大的排面也不能叫人家来不是?这样想着,池震放下杯子,一抽放在椅子上的衬衣和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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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桦城刑侦队,现在怀疑你们与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请配合我们工作,把订单记录交出来。”
订单显示的状态是最近几天,也就是说,他还会再杀一个人。而下单人是…
“徐可?这又是谁啊?”
“一个音乐家,写《天鹅之死》的,我记得查资料的时候,说徐可是关翎的死对头。”
“哦,关翎就是那个谁是吧,就那个写《塞壬悲歌》的。”
“对。”
“哎你说他们音乐家怎么老整这些死啊活的,成天要死要活的他能开心嘛?”
要死要活,陆离被逗得差点笑出声来,但还是绷紧了脸色一声咳嗽,道“谢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会尽早抓到凶手的。”
/
陆离和池震是拿着枪走进的徐可家,彼时徐可和另外一个女人正在喝茶。
但当他们看见陆离身上的搜捕令时,便乖乖举起了双手。
“不许动!放下手中的一切!双手举过头顶!”陆离拿着枪指着他们,问道,“哪一个是徐可?”
男人站起来说,我是,你抓我吧。
陆离一皱眉头。
3.
凶手,关翎,是一举成名的音乐家,因为成名作仅仅有一首曲子《灰度天鹅》而苦恼,在那之后再也写不出好的乐曲,苦闷之下有了抑郁情绪与焦虑倾向,在某天的屠宰厂里想到人被杀死时的叫声,写出《塞壬悲歌》一曲,无奈被指认抄袭《海妖》,退出音乐界,从此销声匿迹。于去年7月在家中发现上吊假死,尸检结果并无问题,判断为江郎才尽后绝望自杀。
那么,这一年来她住在哪儿呢。住在他的“生前”的死对头,也就是徐可家。尸检报告没有问题是因为法医就是他的弟弟。
“还不改口?”
“不改。”鸡蛋仔少见的,一脸严肃道,“没有,师哥,人一口咬定买通了法医,这样关翎就逍遥法外了。”
“我来。”陆离走进审讯室。
“你俩不是死对头吗?”陆离问,“你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徐可立刻说道,像是排练了已久一样,“我愿意成为她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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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样活下去吗?关翎。”
池震用小提琴拉了一首塞壬悲歌,“我知道你喜欢你的作品,”他皱皱鼻子,“你的作品是你的心血,她本是美好的,但你却以她为理由去伤害他人。”他顿了顿,放下琴道,“你配不上自己的作品,她不是属于你的。”
放下你所谓的正义吧,杀人犯。
你信什么?你偏执,你以为法律会保护你吗?
当你欺骗法律的那一刻,法律也就抛弃了你。
永远的,这样偏执的活下去吧,杀人犯。
/
“我真该一枪崩了她。”
“她的口供是我录的。”陆离抬头看他一眼,意思是你应该相信我。
“为什么会这样呢,陆离。”
“切勿借正义行凶,否则你拿的利刃只会割裂你自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