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九月中旬,天气非常热,可原本寂寥的仲夏却被此起彼伏的蝉鸣给惊扰了,在热得发昏的暑气里,蝉鸣的聒噪让人更加烦闷起来。
简亓的车在公司楼下停了之后,他快步往公司赶——刚才和伍总通话,说突然有紧急会议要开,让他火速赶往。
他远远地看着未关上的电梯门,更是加快脚步赶去,也正巧在电梯门紧闭前到了。
可当电梯门再一次被打开,他看到里面的人后,不由得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转而露出微笑后退两步,好像在对里面的人说:“你先、你请。”
而电梯里的陶桃,她刚才看见他时的傲慢与无视在门关上的那瞬间,和简亓脸上的微笑,一起消失了。
简亓看了看时间,另一个电梯还在六楼,没办法,只能跑楼梯了。
于是,十多分钟后,他喘着气终于上了九楼,推门进了和伍总之前约好的办公室。
却没想到——陶桃也在这儿。
见他走进来,陶桃也站起来,两人面对面的对视,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伍扬“坐,都别站着呀。”
伍扬“你们看今年的台风Familycon,能来个全员大合唱吗?”
陶桃“伍哥,是这样的,台风TV这边呢,是想让宋玄全场主持加表演,所以呢这个时间恐怕可能排不太开。”
伍总会意,转过来看简亓。
简亓也是始终保持着微笑,看着陶桃,对伍总说
简亓“我这边都OK的啊,就看我们桃姐的。”
陶桃听了,看了看他,不屑地扭过头去。
伍扬“哎,我说你俩这都多少年了!行,我知道了,就安排宣传还是老套路。”
是啊,谁都知道,在深度发觉公司存在着两个水火不容的阵营,一个是简亓主管的影视部,一个则是陶桃和她弟弟陶醉负责的音乐部,而简亓和陶桃这两个金牌经纪人手下带的艺人一直都有个共同的原则:不合作也不同台。所以即使谁都不知道这两人私下真正的恩怨是什么,简亓带的程以鑫和陶桃手下的宋玄会不会有合璧之日,至今都还无人知晓……
简亓“伍哥,这都是套路。”
伍扬“行了行了,你们走吧。”
伍总无奈,只想赶快结束这早已猜到结局的会议。
简亓和陶桃听了,站起来,收拾收拾就走。
两人一起出了门,在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陶桃转身看了看简亓,简亓不说话,只是挂着一直没放下的那抹笑。
陶桃想说什么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白了他一眼,抢在简亓前面一步快步离开。
简亓笑笑,慢步跟在后面。
简亓看到陶桃乘着电梯去了十八楼,自己则搭另一部电梯回到一楼了。
今天可真热!他想。
出了公司大门,他觉得很难受,闷热的大气压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进了自己的车,从后视镜看到流着汗的自己,他用力扯了扯领口,想让自己好受点儿。
他抿抿唇,想了想,突然觉得头很晕——一定是中暑了,他这么认为。
赶紧离开吧。
他叹了口气,发动引擎,开车离开了。
公司十八楼走廊尽头的那间钢琴室里,落地窗前站着陶桃,她一个人静静地站着,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楼下那辆蚂蚁般的车离开,越走越远。
最后与外面大路上的车辆融合,分不清哪一部是他的。
她想到刚才,简亓称她“桃姐”?让她不由得想笑——她还没他大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六年前。
那天简亓带着程以鑫来到深度发觉,在伍扬的会议室里谈话。
陶桃因为带着的歌手犯错很生气,不管不顾地冲进会议室。
陶桃“他如果把歌唱成那样就别跟别人说是我陶桃带的人!”
陶桃就是这么边冒着火气边闯进会议室的。
也因为她这样的毫无顾忌,打断了原本还在讨论的几个人。
安静地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全聚集到她身上。
助理“桃姐,你别生气……”
后面跟着进来的助理一直弱弱地在劝。
伍扬“那个……你们有事不能等一下说吗?这有客人呢!”
客人?陶桃好奇,睁大了眼睛,说着伍扬的指示转向坐在办公桌前的简亓和程以鑫。
——她突然愣了。没有了刚才进门时的火气。她看到简亓坐在那里,她突然有一个想法,是自己眼睛瞎了,或者花了。不然,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简亓“桃姐?”
简亓的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陶桃站着,一直看着简亓,有太多想法在大脑里出现,可没有办法都涌出来。最后听到简亓的话,她努力挤出笑容,以示回应,然后径直就走到伍扬身旁的位置坐下。
见助理跟来,伍扬干咳了一声,招招手,示意让他离开。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伍扬说:
伍扬“陶桃,这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我们的新同事,简亓,还有程以鑫。”
陶桃“上次?哦!我们公司都是音乐起家的,突然在公司本部弄个影视部,我还真没放在心上呢!”
伍扬听了,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话,他看向另一边的简亓,他像是很无所谓,始终保持微笑,而且一直盯着陶桃看。
简亓“以后就是同事了,还请桃姐多多指教哦!”
陶桃“不敢。”
伍扬觉得无所适从——虽然之前陶桃一直反对在公司本部开设影视部,但没想到她一跟人见面就擦出这么旺盛的火花了。
伍扬“陶桃,你在这个圈子里比较熟,你看看程以鑫,你觉得他怎么样?”
陶桃把目光投向简亓身边的程以鑫。他像只宠物,静静地跟在简亓身边,不吵不闹,任由简亓怎么跟别人说,简单来说,他现在有心事,所以对眼前的事,漠不关心。
陶桃“哦,我对这方面的事,一方面不懂,另一方面也不感兴趣,伍哥,你找别人看吧。”
就这样,在她如梦般的生活里,简亓成了她的同事,然后,每次见到都“桃姐桃姐”地叫。
说实话,这个叫法她很不喜欢,应该说,简亓这么叫她,让她很不舒服。
可是,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说过。
想着想着,她打开了面前的窗户,叹了口气,然后坐到钢琴前,弹起了钢琴。
有太多过去的事没有办法忘记,可是你知道吗?有很多事,也真的没办法一直挂在嘴边。是伤,亦或是喜。
简亓一路去了程以鑫的剧组,他主演的戏,今天杀青。
程以鑫,国内一线。八年前,简亓发现程以鑫,就是他转做经纪人开始。那时候,他带着程以鑫进了一家娱乐公司,签约了之后才发现被坑了,后面硬撑了两年后,转到了深度发觉,才有了现在顺风顺水的日子。
程以鑫“简哥。”
简亓“结束了?”
程以鑫“嗯,等一下我换一下衣服就回去了。杀青酒会……就不参加了。”
简亓“也好,上次看你脸色不太好,你这几天先休息吧,我给你重新安排一下行程。”
程以鑫“嗯……”
程以鑫点头应着,又看向简亓
程以鑫“你脸色也不太好啊。”
简亓(干咳两声)“我没事。你快去换衣服吧,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程以鑫“好。”(转身离开)
简亓看着他的背影——前几天,他去接程以鑫,程以鑫拿着几封粉丝送的信上车,然后一脸惊吓地呆坐着,交叫了几声都没听到,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他的脸色很差。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了,他这种状态,怎么演戏?
简亓的车在程以鑫家楼下停了。可副驾驶座上的人好像还没有感觉到,一直呆呆地不动。
简亓“以鑫?”
程以鑫“啊?(才反应过来)我到家了,谢谢。”
简亓(拦下)“你到底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程以鑫“没有啊,就随便想想啊,比如刚才拍的戏……”
哦,是吗?简亓质疑的表情一眼就看得出来。可他也不问了,他知道程以鑫的性格,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很舒服,他才懒得管。
简亓“你进去吧。”
程以鑫“嗯,再见。”
程以鑫说着,打开车门后快步离开。
太阳光照进车内,照到他若有所思的脸上。他叹了口气,开车离开。
看来今天不适合出门办事。
不过,这么多年,他好把程以鑫带成这样,他可不能垮啊!
“滴滴——”手机响起。
他开着车,戴上耳机接了:
简亓“喂?”
简承“简亓,你最近忙吗?”
是哥哥简承打开的。
简亓“忙!”
简承“哦,也没什么,你不是好久没回家了吗?爸不久前出院了,怕你担心打扰你工作,就没通知你。”
简亓“哦,那好,你让他好好休息吧。”
简承“嗯,我知道的。”
简亓“还有别的事吗?我在开车,不方便。”
简承“没了……”
简亓“那挂了。”
说完,连句再见都没有就结束了通话。
哎……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气。此刻,他真的很无奈啊!
他只觉得所有的事情全部混在他脑子里,像猫玩乱了的线球,找不到端点,也理不清线路,一切都乱糟糟的,真的让人很烦。
宋玄录制节目回来夜色已经降临了,在车上,一路沉寂。说到底是桃姐心情不好谁都不敢开口。憋不住话的宋玄不止一次往她那边瞟,不止一次欲言又止。
陶桃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划过的夜色,她似乎从上车坐下开始就没动过,一直都是这个盛气凌人的姿势,还有那个一看就知道她不爽的表情。
宋玄最后一次小心翼翼地瞟过来又转开后,陶桃开口了:
陶桃“你想说什么?”
宋玄“你知道我看你啊?”
陶桃“反光。”
宋玄“哦。”
陶桃“你有话要跟我说?”
宋玄“也没什么事,我哥让我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缺的或者想买的?他正好出差,可以给你带。”
敖三?
陶桃(想了想)“没有。”
陶桃“你哥最近这么忙吗?怎么又出差去了?”
宋玄“我也不知道,我上次看他接了个电话脸色就变了,我问他他也不跟我说,我也没怎么问。”
陶桃“电话?什么电话?”
宋玄“好像是以鑫哥的。然后我哥就说把事情交给他了,然后他昨天出去就没回来。”
陶桃“程以鑫?他出什么事了?”
宋玄“我都说了,我没怎么问,我也不知道。”
陶桃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不再问。
宋玄“桃姐,我哥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我可不可以去陶醉那里去啊?”
陶桃“去就去了还问我。但是请你早点睡,明天你还有通告,不要顶着厚重的眼袋来见我。”
宋玄乖乖地点头答应。
几天后。
午间,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简亓带着程以鑫到公司办了点事又忙着赶回去了,刚出了电梯,正碰上陶桃带着宋玄从另一部电梯里出来。
看到简亓,陶桃依旧若无其事,看都不看他俩一眼。而宋玄跟在她后面。
程以鑫“桃姐。”
程以鑫礼貌地跟她打招呼。
简亓“桃姐。”
简亓也叫她。
本来想径直走开的脚步在简亓语毕之后停下了。
她回头,对那两人笑道:
陶桃“我还没你大呢!”
简亓看着陶桃匆匆离开的背影,在想着什么,愣愣的。
程以鑫“她在说你……”
程以鑫拍拍他的肩膀,似说似问。
简亓“我还没你大呢!”
简亓转身对着程以鑫,用刚才陶桃说话的语气说。
简亓说完就走,留下程以鑫一脸茫然……是,他是比简亓大。
程以鑫跟着简亓走出公司大门便停住了。
敖三的车停在不远处,刚走在前面的陶桃和宋玄在他车旁边和他说着些什么,但应该是好笑的吧,陶桃都捂着嘴轻轻笑了。
敖三也满脸笑意,扶着弟弟上了车。陶桃对他笑笑,他开心地接过陶桃手中提着的东西,然后又给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护着她的头让她坐了进去。
关了副驾驶的车门,敖三回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程以鑫和简亓,他开心地朝这边挥手:
敖三“阿大!”
这是在叫程以鑫,当然只是叫程以鑫。
程以鑫“你要去哪儿?”
敖三“送我弟和陶桃去录制一个节目。先走了。”
敖三说完话,从车前绕回驾驶座,开车先离开了。他看到了简亓,那个冷静的简亓,只是没把他当回事罢了,虽然简亓是他发小的经纪人,但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来没瞧得起过这个人。
而,简亓,从走出大门开始就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陶桃和敖三的交谈和互动,没超过五分钟。他也知道敖三不喜欢自己,但,那有什么关系?他盯着的,是陶桃。
不过,在敖三看过来时,他慌忙收了视线,就像一切的内心起伏表情波澜都不存在一样。
宋玄“哥,你这次出去怎么这么久啊?”
独自坐在后座的宋玄从主副驾驶中间探出头来问。
敖三“久吗?两天而已啊?怎么,你想我啊?”
宋玄“没有。”
敖三面对宝贝弟弟的诚实回答很是无奈,叹了口气后他看向旁边心事重重的陶桃:
敖三“陶桃,你怎么了?”
陶桃“没事啊,想一些事而已。”
敖三“最近很忙吗?”
宋玄“忙!”
宋玄“每天都有跑不停的通告,有点累。”
敖三“真的?辛苦了炫炫,下次哥带你去吃好吃的犒劳一下啊?”
敖三“你是不是忙累了?要不休息一下,我弟到那边的事交给助理可以的吧?”
陶桃“不用了,我不是因为累,没事的。”
宋玄“诶哥!鑫哥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敖三“你怎么这么问?”
他又带着某种想法看向陶桃。
陶桃正好也抬头带着不一样的想法看向他,不过马上地,她又垂下眼眸,看向别处。
敖三沉思。
程以鑫“嗯,我知道了。好,我现在和简哥马上过去。”
简亓“谁呀?”
程以鑫“一个人,走吧,我们去楼下停车场。”
两人刚出下到停车场的楼梯,就叫一个人站在那里等候,见到程以鑫,他走过来。那人穿得一身黑,身高很高,身形笔直,耳朵上扣着个耳机,类似……保安。
不过,待到他走到程以鑫身边后,简亓大概能猜到他什么人了。
特保。
简亓一路走在前面,程以鑫跟着他,而那个特保跟着程以鑫。
简亓似乎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看那个特保,他伸手想要让他先回避,可没走两步他又跟上来了。
呵,最不喜欢这种感觉了。
简亓不耐烦地停下脚步,看向程以鑫。
程以鑫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头对特保摆摆手,示意让他先在一旁等一下,这一回,他停下了。
简亓抿了抿唇,走了几步,问跟在后面的程以鑫:
简亓“敖三给你派了贴身保镖?”
程以鑫点了点头
简亓“不是不喜欢有人跟吗?”
程以鑫“其实……”
程以鑫“不就是三儿不放心吗?”
简亓“不放心?”
简亓微微一笑,十分质疑的口吻反问。
程以鑫看着简亓看着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他对他笑。
简亓“收了吧,这还是我教你的。”
说完,他咧开嘴笑了,这笑容,就是平时对着别人做过最多的笑容,但其实这其中根本没多大意义。
而现在这个笑容在他脸上出现不足三秒便被他轻松地收起来了。
恢复成他之前那张冷漠的脸。
程以鑫“简哥……其实我……”
程以鑫艰难地开口,只是还没说完,就被简亓打断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
简亓“行了,这么多年,其实我也知道,你的性格就是不想去麻烦别人。我一直都挺纳闷的,你为什么要压着自己?当年,我让你做自己,可是你现在做的是你自己吗?反正自己选的路,别人也不好说……”
简亓说完便走了。留下身后的程以鑫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
最近程以鑫的事让他很头疼,程以鑫不肯说,他也没办法强求,毕竟当年他找上他时说他不感兴趣的:
简亓“每个人都有故事,放心,我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
简亓上了自己的车,从前窗上看到那个特保上去去拉程以鑫,似乎说了什么就把他扶上车了。简亓在这边,无奈。
他总说,程以鑫喜欢压着自己,那他不也一样吗?他的故事,又有几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