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烟水

楚随抬步跨入，漫眼看去都是烟红水黛，妙龄的姑娘们巧笑倩兮，抛着眸眼穿缩在男人们中长袖善舞。觥筹交错，光摇影乱，仿佛把整个留京的繁华迷醉都摆到台面上浓缩成一点。

　　他往侧边看去，熟悉的丫鬟前来接引着往楼上走。二楼是一个分左右的折角长廊，拿给隔壁酒楼老板能划出百八十个小包间的地盘，烟水阁特别嫌钱多地只隔成二十来个房间，拿来给招牌上的姑娘们陪公子哥优雅地谈情说爱，美其名曰“格调”。

　　这一排房间拿各式名家描绘过丹青的小竹帘对外隔开，远远望去，唯独右边最靠里的位置特立独行地用一幅空白纱缎图卷隔出一个小房间，卷上仅仅因为白色不吉而随意地甩上几个墨点，倒显得潇洒姿意。楚随走过去，隔着纱缎，隐隐倬倬地看得到房内的女子拂袖斟茶的婀娜身姿。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道：“来了？”

　　这声音格外空灵飘渺，跟主人的房间以及里边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幽香一样，别有一番捉摸不透的风味。

　　他掀帘步入，那女子悠悠然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明眸剪水红唇衔情的脸来：“久别不见，找我什么事？借人还是借钱，说说看。”

　　楚随挑挑眉，在她对面坐下，笑道：“许阁主开门见山，都不让在下先寒暄两句？”

　　“你也喧不出几句好听的，”许知秋抬头扫了他一眼，继续低头不紧不慢地拿木勺点茶，“这张脸做得不错，快要出师了。”

　　楚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所以，是哪里不对？”

　　“整张脸的架构。所谓三庭五眼只是个用来参考的标准，你拘泥了。”许知秋终于又抬起头来，把一杯茶推到他面前，狡黠地笑道：“所以我猜，你这段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吧？”

　　楚随端起茶盏，轻轻晃了两下：“是淄王生辰宴的事。芜阳李家这两年致力于和涂钦家抗衡，一直在抢占四周的商道，而他们自己的属地和东海之间却被淄州隔断，搞不好和淄州的关系，就只能空望着近水楼台直通东海海贸的这一块肥肉，绕远路被沿途各家揩油。淄王雅好古玉，李家这会儿盘算着投其所好，要在生辰宴上送他一批珍惜的古玉。这风声都传到淄王本人耳朵里了，但我却听说，前不久这古玉途经昙州和县的时候，被人全部调包成了新玉。这下可好，李家不仅不能和淄王谈东海，还把巴掌明晃晃地往他脸上打。”

　　许知秋猝不及防被灌了一耳朵蝇营狗苟，正纳闷着，瞧着他那表情，忽然笑了：“你干的？没想到啊，这大手笔，公子可真是搅混水的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