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终于到了双春会,上海人民都早早的收工,就等着凭票入场一睹双春绝色。夜色渐沉,上海滩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开场前五分钟,唐滢才悠悠走进新世界,一副西洋打扮属实夺目,但唐滢并不想让人注意到她,躲到一边从边缘上了二楼。她不想让别人注意到,没想到有人比她还紧张。
“啊!嘶——”唐滢从后面被人撞上,差点倒在台阶上,刚站好瞧着新买的CELINE的裙子有没有摔破,就听身后人言,“你不走就让开点,别一副可怜模样。”
撞了人竟然理直气壮,唐滢有些生气又有些好奇,弯眸浅笑转身一瞧,这人一身黑底黄线绣花旗袍,丹凤眼眸气势凌人,略抬下颔傲气凛然。这不是名伶柳晓笛吗?
唐滢眯眼笑:“柳先生,您也来听戏啊?”
“不听戏我来这儿唱戏?”柳晓笛眼尾上挑,语气不善。
唐滢不恼,向边上略挪了一步,笑曰:“柳先生若是唱戏,必定是满堂喝彩,让人自愧不如。”
柳晓笛冷眼看人不回话,顺着唐滢让出的地方向上走去,走两步又停住嗤笑一声:“唐小姐还是多想想自己怎么过吧,我这无关紧要的人就别客套了。”说完便走了。
只剩唐滢还在那儿,不过她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也上了楼。
戏是开场了,唐滢没找到地方也是真的,站在角落里捏着花叶子听楼下传来的叫好声,她不止一次为自己的愚蠢叹气。
要是世愽哥在就好了,唐滢想。要是世愽哥在她也不用受委屈,也不用傻傻的站在角落里不知所去,听着别人的叫好自己却一无所知。唉,干嘛就赶到今天有事呢。
唐滢思来想去越来越委屈,心一横决定干脆就不听了,放过了可怜的花叶子向楼梯走去。到了楼梯拐角唐滢叹气刚要迈步,就听到上面有人叫她。
“唐滢!”陆昱晟喊道。
他这刚刚去方便了一下回来,就碰上唐滢心情不佳下楼马上要走了,这摆明了是不想继续听戏了,这可不行,来都来了岂有不听就走的道理。
唐滢被迫停下,不耐烦的皱了下眉,换了副笑脸转过身,却见站在那儿的是陆昱晟,有些惊讶地道:“欸,陆先生?”
陆昱晟温和地笑着,只是新世界里太过热闹,他便走下来到她身边。 唐滢没想到竟然是陆昱晟喊住了她,联合她现在的处境,尴尬的不敢与他直视,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陆昱晟瞧着略低头回避他视线的唐滢宠溺一笑,问:“唐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啊?”唐滢迷惑的眨着眼。
楼下声音太吵,唐滢并没听清他说什么,除了一句唐小姐她什么都没听到,只看到他的嘴唇开开合合。还真别说,这么一看他的唇型真不错,有些性感的意味。
陆昱晟看着这丫头不回话直盯着自己的嘴看,笑意更浓,嘴角上扬弧度变大。想着再大声说一遍让这丫头听到,一抬头却是瞧见了服务生端着盘子上楼,而唐滢正好挡在楼梯口。
陆昱晟眸中精明一闪而过,待服务生走到唐滢身后时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握住唐滢的手臂一拽,她轻易的被他拉到角落。
唐滢下意识没对陆昱晟设防,精神放松的状态瞧着他的嘴,猛被他一拽她一下撞到了墙上,后背被撞的生疼,忙离开墙站着,怕一碰到就疼。
“唔。”唐滢紧闭着嘴忍着疼,但一瞬间的反应她没控制好,还是出了声。
陆昱晟一手撑着墙敏感的听到她压抑着的声音,再看她身体紧绷,必然是撞到墙疼了,陆昱晟低头眼带歉意,怕她听不见离得近了些。
“抱歉,阿滢,很疼吗?”陆昱晟道。
唐滢抬头,眯眼笑起:“不疼,没关系的陆先生。”
陆昱晟离得很近,唐滢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热气洒在脸上,他身上的茶香在奢靡酒气的新世界格格不入,却闻着闻着莫名的有了安全感,忘记了此时她的处境。
她说不疼,那必定是疼,细皮嫩肉的撞了一下,后背许是都红了?陆昱晟想着,靠近了些,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环住唐滢的肩。从旁人的视角是陆昱晟抱住了她,实际上也是如此,除了他的手不是实搭着以外。
唐滢被他的动作吓得僵直了身体,两人除了没有实打实的接触外,这动作和拥抱没什么两样,她本来和他说话时还分心想了别的,现在她被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全面侵略,再没法想别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陆先生……”唐滢思绪混乱,小声道。
“嗯?”陆昱晟应了一声,环着肩的手轻轻揉着她的后背,下巴轻抵在她肩上,脸凑近她耳边,“这里,疼吗?”
唐滢只觉他手碰到的地方酥酥麻麻,像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痛觉消失,略有痒意。唐滢无意识地抓住陆昱晟的衣衫一角,精神紧绷,心外无他。
“不疼。先生,你还是……”唐滢说到一半,陆昱晟的手开始慢慢下移,她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嘴里说不出来,感官被无限放大,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手上。
陆昱晟的手停在她腰的上方,轻轻地揉着:“那这里呢?”唐滢垂眸,神差鬼使的竟然没推开他,“没事。”
陆昱晟手又下移,停在腰际顿了几秒才揉了揉,后腰传来的感觉让唐滢一瞬清醒,刚要推开他,他却先一步放手,退后一小步,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陆昱晟笑:“既然没事了,那唐小姐要一起吗?”
唐滢刚清醒过来差点又被他的笑容蛊惑,松开抓着他衣衫的手,捋了捋神绪,浅笑道:“不了,我还要去找一下洪三,陆先生快去看吧,露先生身段一绝,可别错过了。”
“好,我在上楼右手第三个位子。”陆昱晟凝眉看了她一阵,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但又没想明白这妮子能兴什么风作什么浪,难不成还是杀人?陆昱晟排除了这个可能,转身回到了楼上。
等一点也见不到他后唐滢才松了口气,刻意忘记刚才的暧昧事件,下了楼直奔后台而去,虽然她没什么要和洪三说的,但此时她需要找个人聊天来分分心。
一声尖叫划破夜晚的热闹,楼梯口站着的唐滢一眼扫到遇刺的徐国良,悄悄向前挪了一点,用柱子挡住身体向台上看去,只见汪雨樵一身武生打扮,拿着双枪和在场的警察对拼,然而一个不慎被打中了腹部,汪雨樵不做停留立刻跑走。
唐滢见警察追去,闪身上了楼,步伐匆匆直奔露伶春的屋子,急促的敲了两下门,里面人却磨蹭了一下,唐滢四处留意着,生怕警察搜到这里。
等门打开,洪三惊讶地看着她:“唐、唐小姐?!你怎么来这儿了?”
唐滢弯眸:“过来看看露姐姐。”
唐滢推开他进了屋关好门,随便一瞟就瞧见了衣服架里藏着的汪雨樵,冷漠的看他一眼后忙坐到露伶春身边握住她的手,受惊吓后冰凉的手让人心疼。
唐滢温柔地说:“露姐姐,不要怕,有我在呢。”
露伶春找到了依靠,握紧她的手靠在她的肩上沉默不语。她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死的人可是徐国良,洪三这是给她找了个祸啊,霍天洪会怎么对她呢?想着想着眼泪涌上眼眶,她闭上眼又憋了回去。
场面尴尬,唐滢沉默的安抚着露伶春,洪三看眼汪雨樵,汪雨樵对于唐滢的到来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和慌乱,早知道她不会那么乖巧的坐车回家,就算是这里死了人,她也不会害怕,她的骨子里就流淌着不安分因子。
“唐小姐,这件事情你千万别说出去,说出去对谁都不好,我想陆先生也不会希望你卷入这种事情中。”洪三沉吟半晌,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唐滢刚刚因为汪雨樵杀了人转移了注意力,洪三又提起陆昱晟,后背又开始酥酥麻麻的,让人无法忽视。
“那是自然。”唐滢本来今天心情就不是很好,此时更是懒得挂着笑客气,“不过我希望洪三先生下次还是安分些,不要为了一己私欲牵连到无辜的人,还打着为人好的旗号。”
“我……”洪三无法反驳,唐滢说的确实直指要害。
这时门再次被敲响,洪三开了门这次果然是警察,警察见到唐滢在屋里愣了一下,说了两句又觉得合理,最终洪三软硬并用打发走了警察,松了口气。
汪雨樵原本打算把露伶春也了结,但唐滢跑到这儿明显是奔着露伶春来的,洪三也是露伶春的人,便收起了心思,冰冷地看她一眼就当提醒。
唐滢看了看旁边的露伶春,转头说:“洪三,你带着他们走,我留下来断后。”
“啊?”洪三惊讶,没想到唐滢会这么说,和汪雨樵对视一眼,“那怎么行,要走一起走。”
洪三一句话把唐滢气笑了,看着他笑问:“一起走?洪三,我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洪三气势弱下来:“那倒没有。”
“你还知道。”唐滢瞪他一眼,看着一动不动的三人催促,“快点换衣服离开这里。”
“好好好。”
三人换了衣服和唐滢一道下了楼,门口一群人被警察拦着不让离开,汪雨樵压了压帽子挡住自己的脸。露伶春强作镇定,目光飘忽。
洪三回头,看着唐滢叮嘱道:“唐小姐,我们先走了,你多加小心。”
唐滢亭亭玉立,眉眼含笑的媚态与人群的噪乱形成鲜明对比,犹如乱世中缄默绽放的玫瑰。
唐滢温婉笑着:“快走吧,你们可别被警察抓个现形。”
“滢儿……”露伶春终究是唤了一声,担忧地看着她。
唐滢走到露伶春身边握了她的手,温柔道:“我没事,露姐姐快离开吧,明天我去找你。”说完推了洪三一下,洪三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两人离开了。
唐滢站在门口以里的地方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乱糟糟的人声中兀自优雅,恬静又高傲。陆昱晟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她,看背影并不像惊慌失措的样子,那么有些事情一定和她有关。
陆昱晟走到她身后,并未惊动她,待仔细观察到她目光所及之处有洪三后,事情已经七七八八猜个差不多。
果然自己的预感没错。
陆昱晟收回目光,唤道:“唐小姐?”
唐滢早知道自己会遇上他,没想到这么快,看情况洪三已经解决了沈达和汪雨樵的事儿,现在她该解决她和陆昱晟的事儿了。
唐滢深呼一口气,再转身时泪流满面,泪水盈满的眸子中满是慌乱和害怕,一看到陆昱晟便扑过去抱住他,身体瑟瑟发抖,紧抓着他的衣衫,泪水也渐渐打湿他的衣衫。
“陆先生,我害怕。”唐滢声音软软的闷在怀里,本身说话就偏温柔,哭时说话更是让人心疼得一塌糊涂。
“别怕,我在呢。”陆昱晟抱住她,无奈的叹口气。原本他是打算与她周旋的,这小狐狸几步就能掉入陷阱,哪成想她哭着抱住了他,把他当成依靠的样子杀他个措手不及。
唐滢依然哭着,大有不停之势,陆昱晟轻拍着她的背有些头疼,他还真不会哄小丫头,她哭下去什么都没了,不过,看她的样子是真被吓到了。陆昱晟正在思考,夏俊林领着一女子下了楼,仔细一瞧正是沪上名伶柳晓笛。
夏俊林看着陆昱晟的情况失笑,展开扇子扇了两下又合上,陆昱晟挑眉,对夏俊林点点头。
柳晓笛是没在意陆昱晟的,不过他怀里的那个裙子太过眼熟,再一看,正好对上唐滢好奇的向这边看,柳晓笛讽刺意味十足的对她笑了一下,高傲的离开了。
莫名其妙,名伶脾气都这么怪?
唐滢渐渐停止了哭泣,只小声啜泣着,在陆昱晟怀里不动。陆昱晟温柔安慰她半天不见效果,搂着她的腰带她去了角落。
唐滢一惊,徐国良遇刺前在角落里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偏偏此时的处境她是不能挣扎躲避的,就算他对她欲行不轨她也没法子,现在这新世界里都是他的人。
唐滢红着一双眼疑惑的看着他,陆昱晟温和地笑着,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使唐滢直视他的双眼,欲看穿她的心。陆昱晟低头凑近了些,看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唐滢紧抓他的衣衫,气氛暧昧。
“阿滢莫要再哭了,你一哭我跟着心疼,不哭了好吗?”陆昱晟开口道。
唐滢胡乱点头,下巴戳着陆昱晟的手,她以为她点头就算完了,陆昱晟却是凑的更近,她下意识转头躲避他未知的动作,试图离得更远些。
陆昱晟看着她的侧脸笑意盎然,他没打算对她做些什么,可是她主动扑进怀里,好像又开始利用他,他不做点什么收取些报酬对不起今晚上海滩的混乱。
陆昱晟凑到唐滢的耳垂轻轻吹气,又吻了一下,唐滢哪受过这般对待,身子发软踉跄两步,伸手推阻着陆昱晟。
对陆昱晟来说她那点力气不值一提,贴在耳边轻轻说道:“你害怕的人不是已经走了吗。”
唐滢一惊,表情管理有一瞬失控。他是知道的,所以才故意和她周旋?……那也不该戏弄她才是。
陆昱晟说完便放开了手,后退两步回到礼貌距离,一派君子坦然之色,仿佛刚才的事情是唐滢的凭空臆想,唐滢在心里默默为他标注了重点远离。
唐滢耳垂红润,眨着同样红的眼睛疑惑的问:“什么,什么走了?”
陆昱晟笑着看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纵容她自以为高明的拙劣表演,牵上她的手,温柔道:“今晚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唐滢瞧眼他正经的模样点点头,心里暗骂一声,面上楚楚可怜握紧他的手,靠着他的手臂装着害怕,陆昱晟也握紧她的手输送着温暖。 唐滢小鸟依人的样子属实让人享受。唐滢瞥他一眼,打算回家多洗几次澡。
下次绝对不要再见到陆昱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