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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0’30;N,115°08’11;W的拉斯维加斯无论何时都是热火朝天。天堂地狱的极端如一枚硬币分割两面。
中森青子知道自己如坐针毡的样子一定非常出众——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台上华丽精彩的表演时,自己反反复复看手表整整十几次。连旁边的观众都要好心肠地问候她是否身体不太舒服。
她当然不舒服。
本来上级给她的任务是来拉斯维加斯追踪一名国际罪犯FOX,五天前他曾在拉斯维加斯的嘉年华游行上露面。好巧不巧,正好需要一份恰当的非当事人在场证词——据说FOX当时伪装成了服务生给某位魔术师斟酒。
她自我安慰着,当她决定要做负责怪盗基德的专案刑警时,就应该提前想好会面临这样的场景。
中森青子以为五年前的往事无非过眼云烟,在购入一张入场券时她便自认潇洒,自信能够放下;进了场看到散发华丽迷人气息的舞榭歌台和举手投足便能引发尖叫呐喊的他,方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堪一击。
不同于以前黑羽快斗给她变的零碎小魔术,这里的空间更广,聚光灯更闪烁,技法更严苛——别人看着他毫不费力地从指缝里抽出一只又一只白鸽,掌声连连;中森青子则无动于衷,感觉脸上戴着一副看似坚硬如铁其实脆弱无比的面具,心里一面充斥着不屑与抗拒,想冷眼旁观,一面又拜倒在他的舞台表现力之下,心甘情愿为他所掌控。
犹如被卷进了一个恐怖的漩涡,往事扑面而来,化作那一刻的声影——
“你是否承认自己的罪证?”她的话铿锵有力,却不敢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否。”他捕捉到了那声线最深处的颤栗,一副似笑非笑的玩弄表情。
“你是否和那个宝石组织有牵连。”
“否,”他停顿了一会儿,双手交叉,试图凑近多一点,“青子,你似乎比我还紧张。”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否,不用做多余解释。”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让声音听起来无情又淡漠。警校老师经常给学生作心理作业,不管坐在对面的是谁都不应该表露任何多余的情绪。但人哪有每时每刻的冷静?更何况面前的“嫌疑人”是和自己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那个曾经想把真心交付与他的男人。
中森青子多次给自己做了心理暗示:他现在不只是黑羽快斗。更是怪盗基德。
交涉期间她深感无力。即使怪盗基德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可黑羽快斗的证词、表现,哪怕是一呼一吸都像提前排练无数遍似的,不管怎么样的问题都能瓦解对方的企图,然后用某些简单又狡猾的理由掩盖过去。更何况警方缺乏一定的物证,不能直接定罪。
她求助般地往审讯室里的单向玻璃望了一眼——尽管同事们目睹了全程,必定也万分无奈吧。
中森青子仍记得五年前见他的最后一面。风吹拂着他的碎发,孑然一身站在不远处,他们都不曾想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十八岁的花季,满月下的誓言,床榻上的亲/昵,忽而变得支离破碎。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黑羽快斗,看着他钻进黑色轿车,消失在车流里。她甚至没有重新认识他的勇气。
她觉得黑羽快斗是一座海上的孤岛,云雾缭绕,纵使他们站在一处,呼吸着一处的空气,心中也是天各一方,隔山相望。
现在让中森青子去取一份由他提供的证词,简直天方夜谭。她想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哽咽,任由苦涩翻滚,任由内心最后一朵花的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