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光线愈发迷蒙起来,少年的身影步入其中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追上去,明亮的光一下子闪花了我的眼。
再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
我四处看了一下,是周末吗?借书室里好像没什么人。
我很容易就在零星的几个人里找到了白起。他坐在最后面左侧靠窗的位置,桌上放着《安迪密恩》,手里却拿着本《叶芝诗集》,蹙着眉很认真的在看。
我朝他走了过去。
白鲸鲸同学,你不回家吗?已经晚上了。
白起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暮色渐起的天空,语气淡淡
少年白起我在等人。
等人?
我记得图书馆晚上十一点关门,现在应该七八点了吧。
这么晚了,他在等谁呢?
想了想,我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又回到他旁边,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迎着白起询问的目光
白鲸鲸(笑)我也在等人。
他低垂了眉眼,语气依旧轻淡
少年白起我等的人,可能并不会来了。
却依稀透着点失落。
白鲸鲸为什么啊?你和那个人没有约好时间吗?还是他有什么事临时放你鸽子了?
白起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少年白起我写了一封告别信,约她周六上午九点在这里见,不过,她并没有什么来的义务。
告别信!
我忽然想起来高中收到的那封来自白起的带血的信,虽然我已经知道那是一个误会,可他始终没告诉过我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只说过那是一封告别信。
想来,好像自那封信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学校里偶遇过白起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白鲸鲸也许她只是有事情耽搁了。过一会就来了。
少年白起会吗?
白鲸鲸嗯。
我坚定的点点头,冲白起笑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跑出了图书馆。
现在这个点的周六,“我”应该正在家里写作业,现在还来得及。
我跑到学校大门旁的移动电话亭处,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怎么回事啊?
我焦急的挂断又重拨。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为什么?不应该啊。
我又挂断了电话,又确认了一遍号码,刚要再次按下通话键,耳边就拂过了一声浓重的叹息。
神秘人丫头,这里是属于他的过往。
我放下电话,无力地垂下头。
白鲸鲸也就是说我没法干预其他任何人的轨迹是吗?
连我自己的都不行是吗?
她没有再回答。这是默认。
我静静地在电话亭旁靠了一会儿,深呼吸了几次,才再次回到了图书馆。
白起似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安静地看着他。
晚风一阵阵的吹来,拂动他的发,尚还稚嫩的脸庞线条柔和,还没有遭遇后来残酷成长所形成的生理性紧绷,还没有那么多的成熟与稳重,还带着少年独属的张扬气,只不过……还依旧皱着眉头。
我伸手又一次抚平了他的眉头。
我想了想,找来了纸笔,有意地一笔一划的写下了给他的临别赠言——保重,以后会再见的。
我把纸条夹在了那本《拜伦诗集》的扉页。
但愿,能补偿一点你的失落。
晚风轻轻吹,带走了熟睡的少年。
眼前场景再次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我从未来过的地方。
断壁残垣,尘土飞扬,浓烈的血腥气在空气里弥漫着。
这里是哪里?
我的心不安地跳动着。
不远处散落地躺着几个身穿军装的人,我小心翼翼地走到离我最近的那个人身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
心跳的愈发慌乱,我努力忍住泪水,四下搜寻起白起的身影。
等到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容时,我只觉呼吸一滞,停留在原地一瞬间不敢上前。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
可我还是怕。
很怕很怕。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步一步朝白起走去。
……还好。
还有微弱的鼻息。
只是昏迷了。
可他受了很重的伤,血渗出来,浸透了半边军服,脸上也沾染了尘土和血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手忙脚乱地扯了自己的衣服想给他包扎一下,轻轻移开了他胸前的手,才忽然看见他攥在手里的那张照片——那是我的照片,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耳边直升机的轰鸣声愈发强烈,婆娑的泪眼前他的面容愈发模糊,眼前场景再次破碎后又复归于寂静。
依然是那条安静的道路。
不远处的少年脚步缓缓,坚定的往前一直走着。
有风过境,树影婆娑,在这么极静极美的时候,我却忽然很想哭。
还有什么,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你静默的委屈。
你静默的孤单。
你静默的守护。
你静默的一次又一次的绝地逢生。
嗯?还有什么?
我仰起落满了泪的脸。
想揪着领口质问他。
想狠狠地亲吻他。
可是,连这点凶巴巴的方式我都舍不得真的去对待他。
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