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峙,小枫一袭白衣站在那里,眼里满是决绝。李承鄞看着小枫将刀架在脖子上,顿时瞳孔紧缩,生怕她下一秒就要寻死,他连忙大喊道:
"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你要是敢死,我李承鄞发誓"他盯着小枫的双眼,发狠道:
"你要敢死,我就屠尽西洲所有活口"
怕她不信,他又连忙补充道
"我李承鄞说到做到"
小枫听见后果然有些迟疑了,道:
"不可能,那是你的国家,你不可能为了我而发起战争,使百姓生灵涂炭,就像当初那样,你只会爱你的权利,你的天下"
"不,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李承鄞看着小枫连声道,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要什么王位,我只想当那个茶商顾小五,属于你的顾小五,所以求求你,小枫,你不要死,你若是死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小枫看着李承鄞,一模一样的脸啊!可是他不可能是顾小五,她的顾小五是为她捉一百只萤火虫,是永远带着明媚的笑的少年,而不是眼前这个泪流满面,低声哀求她的男人
"好,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中原铁骑,永远不能踏进西洲"
"好,我答应你,你把刀放下"李承鄞看着小枫手里的刀,全身依然紧绷
看着小枫慢慢将刀放下,李承鄞这才松口气,这时才感觉到背上已经湿透,看着站在两军之间看着他的小枫,他抬手,军队慢慢撤离
小枫看着慢慢远去的军队,眼睛不知何时充满了泪水,她知道,这一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西洲和澧朝拥有了难得的和平,李承鄞尽心尽力地做一个好皇帝,将澧朝打造成了一个太平盛世,但他的后宫却再没入过一个人,曾经的太子妃成了他的皇后,虽然她并不在他身边,也不在他的天下里,她在她的西洲,像从前一样骑着马飞驰在草原,在沙漠,虽然身边已经没了守护她的师傅,没了爱她的爹娘和阿翁,所幸阿渡还一直陪着她,可是在她回西洲后的第五年,阿渡也离开了,不过这是件好事,因为她嫁人了,她见过那个人,人挺不错的,虽然阿渡嫁人了,但她偶尔还会骑着马去找阿渡喝酒,阿渡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她成了那两个孩子的干娘,她要是无聊了,就悄悄带着他们一起出去玩,让阿渡找不着人干着急,她偶尔也想永娘,不过仅仅是一念罢了,人生经历的生死离别太多,这种各自安好已是不易。
在西洲待的第四十个年头,那时正是暮春时节,雪山上的冰雪融化,化成河流在草原上蜿蜒流淌,牛羊聚集在溪边,吃着鲜嫩的青草,喝着纯净的溪水,正是这时,草原上迎来了四十年来,第一个外来的人,那人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花白的头发也凌乱地放下来,不像人们记忆中那些澧朝人一样将头发高高地,冷漠地束着,人们对外来人还是很警惕的,见他向驻扎的部落走过来,纷纷上前围住他,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顾小五,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他是一个茶叶贩子,路过时,被贼人将他的茶叶都抢去了,但他来这里,却不是为了找回丢失的茶叶,他说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放羊的姑娘,他说他坐在沙丘上,日日夜夜地等啊等,可是那个放羊的姑娘一直没回来,于是他就自己来找她了,人们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都以为他是个疯老头,便散了开去,各忙各的去了,但只有一个人没有离开,那是个跟老头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婆,满脸皱纹,头发花白,她看着老头,像是没听见刚刚老头的话,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
老头也不厌其烦地回答道
"我是中原的顾小五,我的父亲是澧朝的皇帝,我的母亲是澧朝的皇后,我以前是太子,现在改行当茶叶贩子了,我的茶叶被贼人抢了,我现在来找一个放羊的姑娘,我等了很久,她都没出现,我不想等下去了,我要去找她"
"哦"老太婆低头,也许是过了很长时间,也许不过是刹那,她抬起头来,问道
"那你找到了吗?"
顾小五看着她,答道:
"找到了"
"那很好"老太婆抬起头向他看过去,不知是看他还是看向他背后的天空
"在这里歇一程吧!"她说完,转身向她的住处走去
老头走了那么长时间,从中原走到西洲,鞋都磨破了,老太婆给他换了一双新鞋,老头穿上,竟是格外合脚,她又给老头准备了热水让他梳洗,梳洗过后的老头看起来不那么邋遢了,细看之下,竟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秀气,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手已经不能灵活地举起来梳头发了,而且因为长时间没梳,头发许多地方打了节,梳起来很是费劲,他正吃力地抬手梳发,一只手接过他手中的梳子,慢慢地轻柔地给他梳发,是她从前从未有过的温柔,老头眼里突然溢出泪水,他与她年少时相识,十几岁就成婚,两人吵吵闹闹,竟然就那么白白浪费了他人生中与她度过的本应该最甜蜜的时光,他在年轻时犯了很多错,伤害了他最爱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能够明白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他这才知道,原来他最想成为的,不是太子,不是皇帝,而是顾小五,那个爱着小枫,也被小枫爱着的顾小五。
头发梳好了,与他来时一样,依然是放下来的。
可顾小五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老太婆将他搂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他的肩膀,帐篷里充斥的,是男人压抑不住的哭声。
那只狐狸呀,终于找到了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