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减香消（48）

蒋辰月宛如游魂在房间里游走一圈，又忽然想起前不久自己来这儿听到的话，心里却也释然，当时听到的时候心里确实不舒服，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他们的心里话。他们打心底就看不起她，就连方家那些人也瞧不起她，没有人看得起她，除了月夕，她是这么觉得的。

她从蒋嘉月的床头柜里拿出一把扇子，是他们初见时候的那把扇子，上面的墨水已经褪了色，扇子也泛了黄。他们的感情也不如旧，一切都在更迭，或深或浅，或多或少。她不晓得蒋雩风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是看着无人的房间，心里满是落寞，原本的蒋府热热闹闹，就算暮春出嫁后，也还是有生气的，如今，就连草看起来也是没有了精神气。

“月夕，我好像失去了很多。”她放下扇子，走到院子里，依旧是那株梨花树，似乎还要更高的一些。再也没有爬墙看花的少女，没有再墙里头看着墙上少女的少年郎。她到底找人来砍了这株梨花树，再也没有了念想，也不会睹物思人。她愣愣看着梨花树倒地，激起尘灰，灰尘模糊她的视线，也模糊了远去的记忆，遮住了她心底的情谊与依恋。

“我是个坏人，对吗？”她问砍树的人，“你们家少爷喜欢了那么多年的梨花树，我说砍就砍了。”

砍树的人却埋头干活，也回答她的话：“小姐说得哪里话，少爷可不喜欢这个梨花，也是小姐喜欢，不然早砍了。”他用斧头把梨花树砍断，砍成一节一节，到时候放进灶里烧了去，放着也是放着，物有所用。

“那暮春小姐呢？”她又问。

“暮春小姐就喜欢打打闹闹，这些花花草草她也不喜欢，留着也是因为很早就见你时常会来看看，也就没有砍。”他说，“原本种梨花是夫人的意见，夫人总觉得庭院少点什么，才种的，说起来，只有小姐你喜欢梨花。少爷建辰月阁也是四处找来的梨花树，外面涂了东西，才保证不让虫子吃掉。说起来，少爷对小姐你挺上心，你要是跟了少爷，日子肯定比现在好的。”

辰月转身离开，她回到云蓝休息的房间，里面安静得很，她蹑手蹑脚进去，推开门关上门。她站在床边，看着她红得像要出血的脸颊，用手轻碰到还有点偏热。她目光顺着她的手臂看去，露出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淤青，伤痕，露出的胸部中间也已经破皮又烂开。温云还在咋吧小嘴巴，过段时间要是长了乳牙，云蓝更要疼。

云蓝一声咳嗽，醒了，也尿了。垫着的小棉布，早就干了湿，湿了又干，下面已经瘙痒难耐，起了疹子。她掀开被子眼神慌张，似乎是出于羞耻与自尊，她像一只虫子一样蜷缩起来，背对着辰月，由原来的抽泣到后来的嚎啕，撕心裂肺叫了一声。她又开始在床上蹬脚踢被子，床板咔咔响，又摇晃厉害，熟睡的孩子自然就被吵醒，他跟着他的母亲一样恸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