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减香消（7）

郎中深邃的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以他只见，若是云蓝死了，以方絮对辰月的偏爱，肯定是小妾上位，转为妻，这不正是遂了二人的心愿吗？他想要扶起蒋辰月，伸出手还没碰到她。余光瞥见蒋雩风正缓缓走来，自他们离开后，这半年里，他一个人操劳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身躯也佝偻了些，平日里见人还会招呼两句，现在不会了，人也病了，经常一个人来这儿抓药，遇见过几次方絮，说是给云蓝抓的安胎药。

蒋辰月没有看见蒋雩风，她仍旧低着头，自然也不知道蒋雩风在郎中耳边嘀咕了什么话，不一会，蒋雩风已经拿着药离开了。他到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辰月，缓缓眯上眼睛，一行咸水流到唇角，最终也只是不舍离去。

郎中看在眼里，明明二人已经许久未见，互相惦记着，碰了面，蒋雩风也是不认。若是平常，蒋雩风断然是会扶起蒋辰月，细声细语问她发生了何事，又陪着她一起去解决，可此时此刻他不会这么做，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不论是对嘉月还是辰月。他是个失败的人，一个没出息的男人。

“先起来吧。”郎中长长舒口气，“我先给你开药，回去熬吧，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他一边扶起蒋辰月一边说，转身便去给他抓药了。

“谢谢您，谢谢。”蒋辰月手足无措，抱起孩子的手都不止地颤抖，她把孩子紧紧搂在怀抱，接过包好的草药，又说，“小云儿也有些低烧，您能不能再给开副药？等小云儿好了，我自然会再来答谢。”

“等等。”郎中又给她抓了一副药。

蒋辰月回到方家，迎面撞见方絮，他正急切地在寻找她。

方絮正想质问她去了哪里，家里乱成一锅粥还四处乱跑。可看到她手上的药，怒气与慌张烟消云散，他平淡对她说道：“把孩子跟草药给我，你去休息一下，晚点儿吃饭了我叫你。”

“你去熬药是吗？好 。”蒋辰月把孩子跟草药都交给了方絮，自己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意思，接着说，“我去庙里一趟，为小云儿和孩子求平安，为嘉月和我娘求平安，都会好起来的，他们两个的病会好，嘉月和娘，还有所有人都会凯旋而归。对吗？”她心里紧紧抽痛，她说不上来，一提到娘，心里头就像被捏住，整个人都难受，好像在提及一位故人，一位永远都不会再见的故人。她低下头，握着拳头放在胸口，重重叹口气，似乎是安慰自己，“会好起来的，他们会回来的。书信里阿娘跟我保证了的，不行，我到时候得叫月夕去看看，心里总是忐忑不安。都会没事的对吧？阿絮，我不能没有他们，我也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吗？”她没有等回答，就匆匆跑开了，她要去庙里，就像当年一样，她要虔诚许愿，就像当年一样，宛如初见那年，他们会接她回家。

那一年，蒋嘉月还是满脸笑意叫她妹妹，说着要教她念书识字，那年暮春还未出嫁，她有人罩着，那一年的梨花开得很美，开在蒋府每个人的心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