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难柳

又是一年立春，人们都在为新的一年忙碌——除了姚小公子。

　　在刚刚解冻的湖边，小草还未完全长出来，姚小公子躺在树下，把书本盖在脸上睡觉。突然，他拿下脸上的书，郁闷地对侍从小白说：“怎么这丞相府里就只有我这么闲？？”

　　小白并不搭理，只是说：“少爷该回去了，您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夫人又该骂了。”

　　姚小公子似是习惯了小白转移话题，又把书盖回脸上，闷闷的说：“没做完又怎样，反正在你们眼里我不就是个草包废物嘛。”

　　草包废物，用来形容姚小公子确实合适。这京城中谁不知道这右丞相家的姚小公子天生不是读书的料？第一天进学堂竟能将夫子气的直说孺子不可教也，脑子之愚笨可想而知。姚小公子摆了摆手，让小白把糖炒栗子放下就走。可小白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姚小公子就懒得管他了。

　　姚小公子一边吃糖炒栗子，一边在心中盘算，时间要到了，有的事情要处理了。他可能…很快就再也见不到木卯了。

　　他能改变什么吗？

　　不可能，他不过一个棋子，没了家族什么也不是。所以他没得选。

　　是夜，姚小公子来到后院，只看见木卯坐在房顶上看星星。其实自从姚小公子认识木卯以来，他总是会看见木卯坐在房顶上看星星，日日如此。

　　他从来没问木卯她在看什么，也没问她一个普通人是怎么在没有梯子的时候爬上屋顶的。

　　他只是一个人坐在院内的石桌旁，等他困了就自己去睡了。木卯也没问他来干什么。两人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有默契。这次姚小公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石桌旁，而是用轻功飞上了屋顶。也许是一切都胜券在握，父亲并没有再派人监视他。

　　姚小公子坐在木卯旁边，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木卯，你到底在看什么？”

　　“一个人？”

　　“什么人？”

　　“再也见不到的心上人。”

　　姚小公子不歪说话，拿出腰间别的酒，喝了两口，递给了木卯。木卯也不再讲究什么礼数，拿过来猛喝了两口。

　　那晚他们谁也没睡，在屋顶待了一整晚。

　　木卯变得忙了，姚小公子开始见不到她人。他知道木卯忙的原因，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内心格外不安。

　　另一边的木卯仔细擦拭着鞭子，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右丞相遇刺！凶手已被擒获。

　　姚小公子快步走向西厢房，刺客将在那处被审问。

　　越走近姚小公子心里越慌，却不得不放慢步子，在推门前整理仪容。

　　走到门口，姚小公子理了理衣衫，从容的走了进去。

　　他先向右丞相行礼，“父亲。”

　　右丞相向他招招手，“尚儿来了啊，来，过来。”

　　姚小公子全名姚嘉尚。

　　姚嘉尚坐到右丞相的右下座。不着痕迹地打量跪在地上的木卯。还好还好，只是有些轻微的皮外伤。

　　右丞相看着木卯，似是惋惜的说道“三娘，我就知道你还恨我。”

　　柳三娘，也就是木卯不屑地看了右丞相一眼。“快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吧，我看着恶心。”

　　“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呸！什么迫不得已，不不怕那两三百口人的冤魂来找你索命？”

　　说着，柳三娘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不俗的容貌，姚嘉尚暗暗吃了一惊。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柳三娘伪装成木卯，知道柳三娘一开始的相遇以及所有都是安排好的，但他并不知道柳三娘原本的模样，还是被惊艳了一下。右丞相一脸无愧于心的样子，“三娘，在其位谋其政而已，当年我放走你已是尽了最大努力，你又何必回来送死。”

　　“呵…在其位谋其政？我柳三娘只是一介女流，可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只知道杀、人、偿、命。”那四个字柳三娘咬的格外重。

　　姚小公子装作不经意的喝了口茶，察觉到柳三娘望过来的眼神，捏茶杯的手不禁用力几分。

　　“我倒没想到你早就知道我潜入府内了，还派人监视。”说到这，柳三娘瞥了一眼姚嘉尚，眼神中的情绪让人摸不清。“我没能为阿然报仇，是我无用了，而且自从手筋被挑断之后，使鞭子的功夫确实大不如前。”说着，她看了一眼右丞相手边的鞭子。

　　姚嘉尚心头一紧，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柳三娘突然站起，一头撞向身边侍卫的刀口。

　　姚嘉尚猛地站起，而柳三娘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他看了一眼右丞相，可能他只是认为姚嘉尚收到了惊吓，并没有怀疑什么。

　　右丞相只是淡淡的对姚嘉尚说了一句“处理干净。”便赶去宫内处理事情。

　　有小白的监督，姚嘉尚无法做些什么，只能将柳三娘扔在乱葬岗。

　　他依旧找机会为柳三娘立了一个衣冠冢，墓碑上刻着木卯之墓，不管怎么样，她依旧是他的木卯。虽说他是个棋子，但仍会有自己的办法。

　　立完冢，姚嘉尚掏出一壶酒，独自喝了起来。

　　那天，他对着那块刻着木卯之墓的墓碑说了很多。

　　他笑着说“阿卯，我终于可以这样叫你了，在府里的时候都没有机会。”

　　他喝了口酒，说“我没用，只能给你建个衣冠冢，你别嫌弃。毕竟我也只是右丞相的棋子，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他哭了，不同于之前做戏的那般哭，而且真真切切的哭的像个孩子。

　　“阿卯，我好像喜欢你，怎么办啊？”“阿卯，你和那个叫柳然的在下面好好的。”“我还是没能留住你…”

　　更悲哀的可能是，哭完之后，他依旧要变成那个混不吝的姚小公子。

　　又是五年过去了，姚嘉尚在右丞相的安排下娶了一位尚书千金，那位千金的眼睛很好看，像木卯的眼睛一样。他也成功的帮右丞相扳倒了左丞相，父亲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还见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被江尚书灭门后成功复仇的遗孤洛雪，一个是江尚书不受重视的庶子江涟。

　　洛雪在江涟的帮助下扳倒江尚书，洛氏灭族惨案得到平反，而江涟也立了大功。皇帝特赦免他并授予官职。

　　不日，洛雪与江涟成亲。

　　正碰上那日天降祥瑞，整个京城欢天喜地，十里红妆，场面异常壮观。

　　姚嘉尚也去参加了婚宴，他看着那对璧人，心里总是想，如果自己当时自己站在木卯那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没有如果，他也不知道洛雪与江涟身上有着非一般的气运，或者可以理解为主角光环。

　　在以洛雪和江涟为主角的小说里，只提及姚左丞相有一子，是个纨绔子弟。

　　整篇小说并没提及他的姓名，只是用姚小公子一笔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