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敲门,婧茴站在门口,系主任正在与另一位教授讨论一篇短文,见到婧茴,便停下来,招手示意她进来。
主任。婧茴站直身,她今天明显十分的憔悴,黑眼圈加深,黑了好几层,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色泽,十分黯淡。
马婧茴同学,你有什么事?系主任先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喝了口茶,润着嗓子靠在椅子上,从眼镜上方看着她。
我想要请假。
请假?出了什么事情,生病了?
不是。因为家里有些事情必须去处理。
家里?你姑姑吗?
对,她说她生病了。
想请多久?系主任从眼镜里看她,从她的眼睛打量至脚背。
十天。婧茴稍稍侧过脸,回避了一下他的目光。
婧茴走之后,系主任便重新拿起了短文,推了推镜框。
刚刚那个就是你们系相当出众的女孩吧。参与讨论的那位教授说。
是的,非常出众,包括长相。系主任在心里想着这话。他又说,你看她的眼睛生得像不像当年我们还在校时的校花?
教授的脸上有些下不去定论,反而犹豫。他撅撅嘴,说,长得像,但她眼里的东西却是大不相同的。
如何的不同。
教授说,校花的眼睛流露出一种健康与希望,很蓬勃。然而她,眼底里显现的却是卑鄙与苦难的折磨。很下流。
茹秀秀如往日一样旷了星期一的课,她不喜欢金融学,她觉得太无趣。
她坐在校门口对面的马路边,她今天穿了条黑色的阔腿裤,上身是件紫白色的格子衬衫,小白鞋的鞋底在砖板上拍出欢快的“哒哒”声。婧茴从对面走开。
婧茴!
茹秀秀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并朝对面招手。
你请了几天的假期?茹秀秀挽着婧茴的胳膊。
十天。婧茴的声音有些干涩,大概是昨晚抽了太多烟的缘故。
茹秀秀翻开手边的塑料袋,对婧茴说,婧茴你看,我刚刚在你还没出来的时候去那边的便利店买了些东西,像这个抽纸啊,毛巾啊,杯子啊什么的,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饭盒。婧茴一眼阅过塑料袋里的东西。
嗯,对哦。到时候病人肯定是要吃自己家做的东西,医院里的哪有自家的好。
婧茴昨晚接到医院来的电话。医生说韩庭雨需要做一项手术,让婧茴准备准备来医院签字。
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婧茴坐在去往韩庭雨医院的出租车上想。很快他就可以跟自己说话了,可以对我笑了。
婧茴想得出神,连到了医院都不知道,茹秀秀在一旁叫了她十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她太期待了,以至于想象中韩庭雨已经康复,并且面对面地与她交谈。愉快而轻松。
婧茴办理好了手术的一切手续,接下便是等待。
病房里,婧茴看着韩庭雨安谧而英俊的睡脸,一旁的显示屏上心电图平稳波动。
其实韩庭雨就这么睡着也可以的,起码这样婧茴会觉得自己是在拥有着他的,可如果他会动,婧茴很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不可能会是自己的。他不爱她,她一开始就知道。
茹秀秀在病床边削着苹果,叹了口气对婧茴说,婧茴啊,是不是再过一个小时他的前妻就要来了。
是,他的儿子刚放学,小朋友吵着要见爸爸。
唉,那个女的也真是狠心,为了自己想却也不为了孩子,况且,是在韩庭雨最难过的时候选择离开他。他们这个年代的爱情可真是让人想不通透。
茹秀秀分了一半苹果给婧茴。
闫沫的儿子有着与闫沫一样的鼻子,坚挺有力,很漂亮。他躲在闫沫的身后,双眼直直的望着婧茴与茹秀秀。
来,川川,叫姐姐们好。闫沫拉着儿子的手,用手指了指婧茴与茹秀秀。
川川并没有照做,他抬起头对闫沫说,妈妈,她们是谁呀,为什么要跟爸爸在一个房里?
婧茴表情凝住了,脸上是茫然,茹秀秀张了张嘴看了眼婧茴,闫沫尴尬的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却被茹秀秀截住。
茹秀秀向来是个直接的人,她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芒果弯下腰放在川川的面前,说,川川真能干,才三岁就能说这么多话了。
她抬头看一眼闫沫继续说,我跟我身边的这个姐姐呀都是你妈妈的好朋友,爸爸生病了,我们就过来帮你妈妈照顾他。
川川的视线一直停在芒果的身上, 他摇摇闫沫的手,问她,妈妈,是这样的吗?
闫沫的面色暗了一个光度,右眉跳了跳。是,她说的的确是这样。
茹秀秀的嘴角勾上了一个四十五度的弧,把手中的芒果晃了晃,说,来,川川,叫姐姐好就把这个给你吃。
姐姐好。川川边叫着便从她手里拿起芒果。闫沫放开了川川的手,走去病房的窗户边搬来一张椅子,然后坐在婧茴她们的对面。
婧茴与闫沫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茹秀秀在给川川剥芒果皮,川川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茹秀秀,眼里净是童真,没有丝毫戒备。
闫沫的心里正展开着复杂的对白,她很在意婧茴对她的看法,她有时甚至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比如,在来之前她教了川川说几句话。
她从小就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有些东西,只要一开始是她的,那么即便她日后不喜欢了或是讨厌,她也不希望有另外的人再度去占有。
她的东西就该从新到旧都是她的,坏了或是毁了也一样。
闫沫,你本来就没爱过他的,你不必难为自己,你不必这么做,弄得好像是自己在跟马婧茴过不去。闫沫,闫沫你听好,就算你不想让别人得到他,但你也不能表现的自己有多在乎的去维护!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她开口,对婧茴说,听说他要动手术,他的朋友也叫我来照顾他,川川也吵着要见爸爸……
来看他需要这么多理由吗?光是他曾经对你很好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吧。
婧茴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她接到了一条简讯,发件人是舒琰豪,她点开了。
可你知道我们不是夫妻了,我……
不等闫沫说完,婧茴便站起身,她说她要出去一下。
闫沫看着婧茴关门离去,脸上写满尴尬。她发现婧茴最近总是能很巧妙的就打断她的话。
她发现婧茴变了许多,开始变得很强劲,不再总是当年的无助和软弱,但却同样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