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一水坐的大堂几乎都是富贵商户人家,人言嚷嚷,二楼独间大多数是权贵或是自诩独流风雅之人,人人都在等着戏台上一位角儿的登场。
青城也很期待,见一面传说中的平**衣名角儿。
都说江南孕育美人,这的姑娘都生有如烟云春水般有灵气,而若说平江城春色十分,红豆阁青衣白羽衣便独占八分。
这一路青城见过王清浅这样的清雅女子,也见过伏厌思一般的明媚女孩,还有归寻尊主这位高岭之花,不知这白羽衣白姑娘又是怎样一位绝色?
忽然间,锣鼓开响,戏,开场了。
在场看客都在同一瞬,不约而同地禁了言。
粉墨登场的角儿,随着鼓点云步上台,身段婉转而流连,一转盘腕云手,兰花指捻,几步圆场,便是百媚千娇。
白羽衣抬眼亮相的第一面,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戏台声高,簪粉胭浓,台上人描丹凤一笔,水剪双眸雾剪衣,明眸流光的百转千回间,青丝三千,轻袖曼袂。
戏台忽而幽暗,唱腔低婉,时而却又忽然吊起,台上韬光养晦是她,华服缭绕是她,眸敛锋芒是她,满腔柔情还是她。
“玲珑红豆抛,相思入骨伤……醉梦沙场卧银枪,回首佳人不堪看……”
场子里的浮华喧闹似乎都被晕在了虚空里,无论谁人此刻都是戏中人。
随着戏腔流转,在她的戏里,青城仿佛眼前能够看到战马嘶吼的沙场旌旗,江南水乡的弯廊绮丽,台上人的戏腔里,包含着北方粗犷的山峰和隐天蔽日的壮美豪放,也有南方的涓涓细流,杏花微雨和烟柳柔情。
似是台上戏里人冷眼看尽了繁华,也抛掷了往事缤纷,只在梨园中莲步云裳地唱着谁人的孽缘情债,说着什么相思成灾。
来之前青城做了一点点功课,白羽衣最拿手的是她自己的一曲“思”,唯有一字,道尽情肠。
这是青城第一次看一出戏,曾经在话本里的描绘,都不及亲眼一见——台上人入了戏,台下人也着了情,一戏终了,青城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待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后,满场皆静。
突然间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掌声!仿佛要掀了这屋顶。
青城看懂了,这出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姑娘等待远征之人归来的故事。
可故事的最后,那个男子没有回来,那个女子死了,她等到鸡皮鹤发,红颜成了枯骨,化作一抔黄土孤坟,死前还叮嘱将她下葬的人,墓碑上只许写她自己的名字。
“那日大雨折花,君说定衣锦归乡许我十里红妆新嫁,此去七十二载花树下,君未归,我未嫁。”
最后一句,诉尽了一生等候——你没有回来,我也未作他嫁。
可我心虽是属意于你,但未嫁便是未嫁,这墓碑上我还是我,没有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