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战打的倒像是梦一场,莲花坞又像是回到了从前,水乡倚畔,木舟划过翻开一圈的水晕,校场排排紫衣袖口交错,剑起剑落,偶尔带着弟子起哄喧鼓劲的声响,一派热闹景象,魏无羡依旧喜欢钻去后山抓鸡,偷溜着买酒,然后被抓包回来挨骂,莲花坞还是莲花坞,只不过不会再有严肃高昂的女声训斥,也不再有温润的男声劝戒,往常日复一日的对峙消了去,散在云头,那些似乎都是漫在了脑袋里的,只一回头,便都不见了,那扇日日被甩的两扇门安静静的合在那,阳光照在上头,映出些浮尘,外头的弟子又喜洋洋跑来,是金家的公子递来的书信,跟着眼光望过去,是阿姐羞红一片的脸颊,阿娘当初和阿爹也是这般吗,最近的他似乎总是这般想
都说金家公子骄傲自矜,倒有个清高的风骨,外头的风言风语他也听过,然当他听见姐姐端坐在木椅羞红着脸为那人辩解,那人愿为她重新种一片莲花,为她在金家重建一个莲花坞的时候,他知道,足够了,心底的怨言不满就像渗进了棉花里头,只剩下柔软的一片,他点点头侧过身子出了门,任由身后一黑一紫的两人嘀嘀咕咕的商讨着什么,外头的阳光算不上刺眼,斜楞楞的挂在眼前 ,周围铺着大片大片粉紫色的云朵,离的远了便是伫了身子,不肯收回眼睛的望着前头,大片的莲花缠着光晃着,那是前些日子新种上的,个头还小,有的泛着露水,看的久了鼻头有些发涩,半瞌的眼睛截下了残留的复杂心绪,湿热的阳光顺着脸颊流下,她以后会过得很好吧,比阿娘还要好,小公子如是想着,藏在袖口里头手隔着布料随意擦了擦,风里夹着莲花的香气,眼里潮湿一片
他又去了祠堂打更,遣走了门外候着的弟子,心底平静了些,外头的月亮照的昏暗一片,屋里头烛光亮着缠着些许看得见的熏烟,瓦子里还残着新点的烟灰,想来是有人刚拜过了,他取了灯,照着规矩祭拜了一番,点了烟,便规矩的端坐在蒲团上,烟雾漫过碑牌绕在他周围,恍惚还以为看到了那些人的魂,算了,就算是魂,也都是过了忘川了吧,孟婆汤一碗,这场缘也算是断的干净,他定定的望着近首的碑牌,想伸手去碰,却又怕坏了规矩,只得估摸着时辰取了灯油和着烟灰落在瓦子里头,愿他们来世恩爱一场,心底那些个被抛弃的怨,早就淡的只剩个残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又能怨什么,小公子定定的跪在那里,祠堂里静的一片,他甚至都听见了烛火跳动的声音,伴着他的呼吸心跳一下一下的在屋子里头漫开,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头的烟大概都顺着缝隙逃出去了吧,小公子的心头还缠着愁,他静静地端坐在那,微微垂头,神色都掩在了暗处,干涩沙哑的声色慢慢铺在屋子里头的每个角落
江沅你们不知道吧…花池里头……,我记得……
绊绊磕磕的说着胡话,枯坐在那的人也终于有了动作,慢慢俯下身子蜷成一团,像是这般就不会有人瞧见他的不堪,他要说什么呢,阿姐的夫家对他很好,阿娘阿爹你们可以放心了,温家灭了,哥哥很好,我也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莲花坞很好,莲花又栽种了起来,你的首饰盒子摆的整整齐齐,没人动过,屋子有人天天打扫……他想说什么呢,脑袋里头想说的话太多,他却一句都没说出来,身子抖得像个虱子似的,他多希望那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训斥也好,紫电也罢,甚至在闻一闻那人身上的莲花味也好,一定是温暖的吧,干燥的紫衣染着泪痕,他还在拼命的睁着眼,仿佛那黑暗一片的地板上能映出那人的脸庞,其实也没什么的,大概是想告诉他们的故事太多,那些大事小事都想说出来,想告诉他们江家很好,没人受着委屈,哥哥很棒,他也一样很好,想告诉他们江家少辈的骄傲,喉咙就像是被泪水堵住了一般,狼狈的不成样子,他大概是有些想他们了吧,小公子胡乱的想着,就像他想着那些旧莲花一样,总念着,要是能再看上一眼,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