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光的一端展转到另一端 请别说再见不需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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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冗长而又沉重,让人一点都欢喜不起来。当晚,她开始发病。
幸村刚要躺下睡觉就被隔壁摔东西的声音惊醒了。幸村和奈绪住的这层是整个住院部最清冷的一层,住在这层的神经内科病患通常是需要静养的。他接着就听到哭闹声,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在入夜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微微皱了皱眉,决定去隔壁看看,虽然他不知道奈绪得了什么病,但下午看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情绪不太好。
刚到门口还有一个小护士急急忙忙的跑出来,看到屋里的情况他就呆住了。木之下奈绪被一个护士和门诊部的心理医生压在床上,长发披散,眼神空洞,嘴里却不停的哭喊。他曾经见过这个医生,奈绪住院时她天天来看她。井上拼命抓住使劲挣扎的奈绪,一边急切的等着护士把镇静剂拿过来。奈绪已经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了,指着对面空旷的大楼:
“快看啊,看啊,她要跳下去了,她就要跳下去了…”她大声哭喊着,
“为什么抓住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拦住她……你们快点去把她抓下来,她不能就这么离开我…她不能她不能她不能!!她不能就这么离开我…”眼泪迷蒙了她的双眼,让幸村看的揪心。
“啊——!!她跳下去了……”她急忙闭上自己的眼睛,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脸色苍白。
“都是血…你们为什么要拦住我,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她?!我不能离开她我不能……”带着浓浓的鼻音,语调一转
“你们!你们都是凶手!杀人凶手…”她一用力就挣脱了两个人的束缚,眼看就要打开窗户。幸村一个箭步上前,使劲把她抓住,将冰冷的身子搂在怀里,他可以感觉的到怀里的人在不停颤抖。他早该想到…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护士拿来了镇定剂,几个人把她按在床上打了针。井上抱歉的对幸村笑笑:“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了。给你添麻烦实在是很抱歉。”
幸村看着满脸疲惫的井上说:“不,不麻烦。”顿了一顿才开口“井上医生,奈绪她……”井上看着幸村皱着眉斟酌用语,随即舒展眉头:
“她愿意告诉你,自然会说的。好了幸村君,该去休息了,不早了。奈绪的话晚上我会好好照看的”幸村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奈绪,没说什么,点点头回去了。
到了后半夜药效似乎过了,奈绪支撑着略显沉重的身体起来,看着困倦的井上,陷入自责。井上感觉到动静,看着床上发呆的奈绪,疼爱的摸摸她的头。奈绪的声音有些低沉:“抱歉,井上阿姨,我似乎又给你添麻烦了…”“哪里的事。”她笑得很宠溺“还要睡一会儿吗?很累吧。吃些药好好睡吧。”
吞下药丸,沉睡前的奈绪只有一个想法:或许…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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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今天来自家医院送资料给父亲。在按电梯的时候听到几个小护士很热情的讨论。
“诶诶,你们听说了没有。七楼的那个女孩子昨天晚上发病了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医院里一天多少人发病都数不清了…”一护士接口。
“所以让你们听我说嘛…是那个井上医生的病人阿。前几天急救送进医院的那个,昨天晚上不停的摔东西,我的小姐妹还跑到4楼去拿镇定注射剂呢。”
“恩?她送进来的时候不是神经衰弱吗?”
“谁知道阿…好可怜呢”小护士惋惜,让忍足也跟着惋惜,真的好可怜阿…
“听说还是一个小说作家呢,才15岁好像,好厉害阿…”是很厉害,才15岁就写作了。“小说作家?叫什么名字啊。”
“对阿,叫什么名字。 ”
“恩…好像叫木之下。木之下奈绪吧…”忍足一脚刚要跨进电梯,听到木之下奈绪的名字就停住了。他挂着优雅的笑脸问护士
“请问,你们说的那个木之下奈绪住在几号房?” 推开719的房间就看到了木之下奈绪坐在床边,拿着素描本细细的画着什么。忍足一推眼睛,正考虑着怎么打招呼。奈绪听到声响抬头,看到门口那个高挑优雅的人,微笑:
“忍足,好久不见了呢。” 忍足邪邪一笑:“确实,好久不见了呢,木之下。”
好久不见了呢,木之下奈绪。你给我的惊喜真是多阿,真想好好挖掘…你身上的秘密。你越是阻止我,我就越是有好奇心,这是人的通病,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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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奈绪在天台碰到了幸村。那天晚上的事情奈绪像幸村道了歉,即使幸村说自己并没有冒犯他。后来他就回家去了,奈绪只记得他回家之前好像很困扰的样子,身上带着一股抹不去的哀愁。有一点小小的心疼,是因为…那两个孤独的背影太像了吧。
幸村见到奈绪也不吃惊,眼神平静的让奈绪看不出一丝情绪。蹲下身,从兜里拿出烟,自顾自的抽起来。幸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抽烟。抽完一支烟,她扔掉烟头,看向幸村:
“说吧,有什么苦恼。”幸村沉默了很久,开口:
“医生说我要开始考虑做手术了。可是成功率很低。”
“不做手术的话,会怎么样?”她这么问。
“那么…就再也打不了网球了。”幸村一字一顿,说的十分艰难。
“那么就去做手术好了。反正你放不下网球。”她理所当然的说。
“可是…手术成功率很低,说不定,再也出不来了……” 她沉默。会死的吧,不成功,就会死掉的吧,那么年轻美好的少年。她深深吐了一口气,点上第二支烟。幸村,仍旧是这么看着,这么静静看着她。
“呐,幸村。你害怕死亡吗?”她突然开口,指尖烟草还在燃烧,烟雾朦胧了眼前的少女,只剩下一个略显苍白的轮廓,很空洞。幸村在思考她刚才说的话,害怕死亡吗?害怕永远的沉睡吗。再也无法做你喜爱的事情,再也无法看着你喜欢的人,全世界都把你遗弃了,你害怕吗?
“我阿……”她的声音似乎在颤抖“曾经…看着我最爱的人死在我的眼前无能为力。7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冰冷的躺在我的眼前,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可以这么完美的停顿。”
她看着幸村“手指不会动了。眼泪不会流了。时间停止了。”
“木之下你…”幸村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眼前的人会在下一秒消失。努力克制住伸手抓住她的欲望,却听到她说“叫我奈绪吧”那一刻那个声音幸村不能否认这带给自己无穷的欣喜。
“我不会帮你做什么决定。一切都是你的”她这么说,“一切都靠你自己。”温柔的笑脸又重新挂在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中的烟已经熄灭了,留下一小截烟头在空气中腐烂。
“我阿,要是能和你们一样该多好…真是嫉妒呢。”她这么说着。带着悲天悯人的笑意,让幸村忍不住开口:“我一直很好奇,奈绪以前发生过什么呢。”话说出口他就觉得有些冒犯了,看着旁边的女孩,却发现她没有一点不自然,只是笑着开口问他:
“你想听吗。”鬼使神差的点头。“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她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慵懒的闭上眼:“我的母亲是一名钢琴家。”不知道为什么,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她很忙的。全世界各地演出。小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出门,一直呆在家里。她总是不停的发脾气,不停的打骂我。但在那之后她又会搂住我,告诉她爱我。”
这就是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似真似假,让人苦不堪言。她说的很轻巧,但在她身旁听着的幸村却嗅到了苦涩的味道。
“后来,在我7岁那年。我的母亲,在家里自杀了。就躺在浴缸旁边,浑身都是血……她是得了间歇性精神病。时而清醒,时而发病。清醒的时候她可以清楚的记得发病时疯狂的样子。她是善良的人,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常年的自责和压抑让她崩溃了,于是选择自我毁灭。”
她平板的叙述着。“后来,我遇到了我一生中最爱的一个人。她有天使一样明媚的笑脸。很美丽。”她静静的绽放了一朵微笑,让幸村看花了眼睛。“她就这样陪伴着我,7年时间。我觉得我几乎用尽了我一生所有的力气去看她…” “再后来呢。”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她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我抱着她哭了很久,我害怕她离开我。我害怕她离开我我就会死掉的…”
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幸村沉默的看着她,她的眼角很干燥。
“再后来她去医院接受了治疗。在医生的建议下接受了手术。手术当天我紧张的不得了,我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呼吸都觉得很困难。几个小时下来,一分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医生告诉我手术很成功,我觉得那个时刻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一瞬间。那之后的很久,我都在极度的愉悦中度过。她也很快乐。她说等她出院了我们就一起移民去荷兰,领养一对孩子……”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后来呢…后来很不幸的,癌细胞开始转移了。怎么会这样?明明都商量好了的,明明都说好了要快点好起来去荷兰的,怎么会这样。她变得很憔悴,人很瘦,我还是天天去看她,我还是抱着希望,我希望她活下去,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
后来呢?“后来,有一天,她就告诉我,她这一生阿,最爱的就是我了,她说她就这样看着我,怎么也舍不得离开。混蛋!她这一生还很漫长,为什么说那么奇怪的话……我告诉她我没有她我就会疯掉的。她不会就这么离开我的吧。对吧?”她睁开大眼看着幸村,眼里满是期望。幸村沉默着点了点头。
“有一天,我去医院看她。她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她很爱我。让我不要忘记她,她会很寂寞的。说什么傻话,她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舍得忘记她。”她直直的看着天台的一个角落,似是呢喃般开口。
“就在这里,这个医院,这个天台,她就在上面。当时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力量都没有。我害怕,害怕她跳下去以后我就会跌倒再也爬不起来。然后,然后她就跳下去了。她就这么跳下去了…那么决绝,一点犹豫都没有。一点都没顾及到我在下面看着有多么揪心……”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骗人,她那个骗子,她不是说要陪着我的吗。我把她当作我的命,失去她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曾经一度以为,我会活不下去。”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了。幸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跌落,疼得他无法开口。奈绪突然窜上来,吻住他的唇。良久,她放开他。“对不起。”
“没关系。”他看着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腿,无助的像个孩子。他们就这么坐着,沉默了很久。幸村发现奈绪靠在自己的腿间睡着了。觉得天台的风稍微大了一点,就打算抱起奈绪回病房。刚触碰到她的身体就觉得突然僵硬开来,幸村苦笑,这么敏感。轻轻将她抱起,却觉得手感意外的好。
刚抱着她走到自己的门口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幸村铭远远远的就看到儿子含笑手里抱着一名少女,自己的儿子似乎开窍了。但看到儿子手中搂着的少女是僵了一下。那名少女是……看着幸村将少女安置在隔壁病房,看着眼神柔和的儿子,看来自己的事有必要对他说一说了。
“父亲?”幸村看到自己的父亲皱眉苦恼的样子,忍不住疑问。“精市…我有话对你说。” 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奈绪睁开大眼,是不是…说出来了,就代表放开了?那么为什么,还在怀念你的吻呢?又为什么,在幸村的吻里…尝到了你的味道呢,美雪。
重云考虑了很久,本来打算开一个支线的。但又觉得开了就不像这本书了。所以还是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