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无论怎么样一个人借故堕落总是不值得原谅的 越是没有人爱越要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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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发现自己整躺在医院里，病床旁边坐着上岛医生。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

“醒了阿，奈绪。”

上岛虚弱的笑了笑，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似乎陪了自己很久。

“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吗？”

奈绪看了看自己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极艰难的扯动喉咙，带出沙哑的声音

“抱歉，我似乎又给你添麻烦了…”

上岛从杯子倒出水，一点一点喂她喝下去：

“不要老是伤害自己阿奈绪…”

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和怜惜，对于这个高中学妹的女儿，她一直是很疼惜的。像是母亲在嗔怪调皮的孩子一般，抱怨的语气：

“拜托请多爱惜你自己一些吧！”

奈绪虚弱的从床上坐起来。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想。嘴里却一直咀嚼着上岛刚才说的话，多爱惜自己一点…对吗。

她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窗台，没有开窗，就这么透过玻璃静静的看着外面。她觉得自己被隔离在这个世界外面，有了囚禁一般的感觉。

颤抖着想要推开窗面，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无力抬起来。无力的靠在墙壁上，看着外面行走的人群，来往的车辆。突然觉得他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神空洞没有一点交集，只懂得盲目的走下去。奈绪突然觉得很寂寞，轻轻的吟唱着：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对爱无计可施这无味的日子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幸村精市散步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觉得木之下奈绪这个人，生的就是让人一眼难忘的容貌。长长的头发紧贴脸颊，晶莹剔透的眼睛，即使带着病态，仍旧美的不沾风尘。

他看着她，她靠在窗边，静静的吟唱，让他突然联想到一只小鸟，终生被囚禁在一座监牢。冰帝校庆那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她，十指跃动，单调的钟声中带着无尽的生命力，绝处逢生那般决绝又富有希望，至少让他对眼前的一切不再迷惘了。

他知道自己喜欢眼前的女孩，忍不住关注她的一切，想念她的一切，打听她的一切。但是现在自己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他想不出来，15岁，天真烂漫的年纪，为什么觉得眼前的女孩生命沉重的可怕。他就这样悄悄的走掉了，现在的自己，情愿做一个胆小鬼。天知道他多想过去轻轻拍拍她，安慰她；天知道他现在多么厌恶自己孱弱的身体，懦弱的态度。

他就这么离开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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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她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无法入睡。

她是个很有洁癖的人，从来就难以忍受这样的环境。她甚至可以从床单上感觉到别人的气味，从消毒水的味道里慢慢剥离出来。在寂寞的夜里清晰的乱撞，寻找出路。

对于她，就像是煎熬一般。她无奈的起身，坐在地上，双腿蜷起，用手捂住脸，冰凉的手指紧紧贴着脸颊，身体开始微微僵硬，心脏的每个细胞都因为疼痛开始颤抖。

她开始想要抽烟，想念烟的味道。在床头柜里摸索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医院，根本没有烟。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开始焦躁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痛苦不堪。狠狠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知道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肯松口。果然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人最寂寞的时候。她想。

她开始想很多人，想念那个将襁褓里的自己温柔抱起，将温情融进自己的骨血里的母亲；想念那个童年时陪伴自己长大的保姆阿姨；想念对面洗衣店里总是很热情的芥川阿姨；想念那些班级里的青春洋溢的同学；想念充满朝气的网球部正选们；想念自己用尽生命来疼爱的女人。

不停的想念，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寂寞。

她清楚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空洞的夜幕里显得格外的沉重，像是破碎的悲鸣，像是嘶哑的哭声，让人欢喜不起来。

消毒水的气味直直窜进鼻子里，连肺部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浑浊，直叫人难受。偶尔还能听见细碎的呻吟，在夜里，清晰而又痛苦。

值班护士的窃窃私语，轻轻的脚步声…整个医院就像废弃的坟墓一样，奈绪觉得一阵阴冷。靠在门边，紧紧拥抱住自己。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夜。奈绪觉得自己有些乏力。 慢慢踱步走到楼下的花园，她的眼睛直视着刺眼的阳光。她看见孩子们在肆无忌惮的玩耍，快乐的，无忧无虑。

她看见面露哀色的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就这么一步一步走着，像是在数着他们生命所剩的重量，寻找生的尽头。

她看见一对夫妇搂抱在一起，丈夫紧紧搂着体弱的妻子，在她耳边窃窃，时不时抚摸着她，像是在倾诉所有的爱意。她看见两个女人彼此依靠着，像是失去彼此的重量就要倒塌一般，她们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哀嚎着，像是发泄身上的负担。 这些都是她看见的，有人展开欢乐的笑颜，有人眉间含着锁不住的哀愁。她就这样看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若是以前，她可能会笑着安慰那些因为病痛焦虑的、对生命感到迷惘的人，但现在她不会了。因为她明白，这就是命。

奈绪就这样走的极慢，不知道走了多久，找到一块干净的草坪，躺下，看着灿烂的有些夺目的阳光。蓝的纯净的天空刺痛了她的眼睛。一夜无眠，困倦席卷而来。

她有些承受不住的眯起了眼睛，静静的躺着晒太阳，听着周围经过的脚步声，一动不动。她从来都是这样，一直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周围的变化，不参与其中，不深陷进去。

之前14年的生命为什么会过得那么狼狈不堪？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太在乎了，入戏太深，等谢幕的时候才发现难以割舍的疼痛将自己伤害的鲜血淋漓。所以…就这样就好了吧，就这样看着…就够了吧。

当一个漫长的黑夜过去，又有一个更漫长的白昼到来。就这么无限循环着，像蜿蜒的水藻伸向暗无天日的海底，像是绝望的呼唤，在夜黑的天空中，往返不息：

救救我…救救我吧…在黑夜冰冷的海底深处，不断的不断的。

奈绪知道，那是她沉静了太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