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小九……”
魏无羡在掉入乱葬冈时,他就不在是他了……
“修鬼道吧,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加以利用,这怨气也可以,为何不能加以利用?”
“管他熙熙攘攘的阳关道,我偏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没有人愿意给他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人的路。
曾经的魏无羡爱笑,但是结果却是莲花坞被毁,为了江澄没了金丹,然后又被扔进了乱葬岗,好不容易在乱葬岗里熬了出来,结果又被世人所不解,最终死于围剿之中。
阁下可曾见过万鬼同哭,万灵同气,可曾见过万鬼长跪不起?万灵长啸不断,可曾见过,草木尽枯,灵气稀世,怨气冲天。耳边皆是鬼哭狼嚎,这是天神震怒,鬼灵哀气,夷陵老祖在世之时。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供养万鬼,使得万鬼被镇压,却又服服帖帖,用自己的毕生精力去挽救万灵。使得万灵对他感恩戴德,而夷陵老祖之死,让万鬼怒极,让万灵哀极,万鬼因怒,在后来的十年间,参与过不夜天大战的万灵与万鬼,所到之处必将,草木枯,花叶落水不流,怨气横生,寻常人家提心吊胆,灵气稀释,修仙门派叫苦不迭,这一切都是报应。
三千世界,万物苍生。世界大的很啊!可偏偏为何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小时候,他常常渴望着包子铺老板的包子,那包子是肉馅的,很好吃。他没吃过,可闻着香味,他就知道很香。
他想让包子铺老板送他一个,哪怕是坏的,臭的,也好啊!可是,包子铺老板却像赶苍蝇似的驱赶着他,“哪来的臭乞丐,滚滚滚!”
羡羡……不是臭乞丐。
羡羡不是!羡羡也有家!可是羡羡的家在哪?
阿爹阿娘,你们在哪?有你们的地方就有家,可是,你们在哪?
在……哪?
羡羡也想有个家……
姑苏听学那年,聂怀桑、魏无羡和江澄组成听学三人组,总是形影不离,游历了半个姑苏,不是逗鸟就是打山鸡,三千多条家规岂能阻碍得了野心勃勃的少年闯荡江湖。
“你来得正好,这几天我真的无聊得很,不如我们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话音刚落,便一只手勾起身边人的脖子。
“呃呃呃魏兄,去哪儿啊?”被扯着的聂怀桑跌跌撞撞。
魏无羡嘴角一边稍稍上扬“重游旧地。”
“啊?”
(后山)
“哗——”
魏无羡一而再三的把手探进清澈见底的溪水里,一阵阵冰凉的快感流过全身。“我就不信有什么事情是我魏无羡干不了的!“一动一静,水花四溅,每一下的“突袭”皆落空。
“就差那么一点点——”
流波随着人的活动滴滴答答的高低起伏,混杂着连绵的惊叫、欢笑,与鸟啼莺语相互呼应。
“魏兄魏兄,抓到了!”另一边的人聂怀桑衣衫湿透,双手高举着一条新鲜的鱼,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没想到啊,以前是自己教他摸鱼,现在反倒是青出于蓝了。
在这些细节里魏无羡不会那么执着,也就嘟了个嘴,过去踏上聂怀桑的肩膀了。
“嘻嘻,你终于学会我的本事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成功啊...”聂怀桑有点委屈,这是他久违的满足感。
直到水的波光由浅白化为闪灼的金黄,再逐渐的暗淡,残晖散发着余光,慢慢的,慢慢的熄灭。
...
“我没看错吧,魏兄你居然还敢...”聂怀桑不敢置信的看着目前满一个柜子的天子笑,浮夸的表情尽显脸上。
“这算是么!”魏无羡却似乎很自豪的,一点畏怯的意思都没有。
“还有这里...”
“魏兄,你很嚣张啊!”聂怀桑笑吟吟向魏无羡眼神交流。
魏无羡却拉着他故作低调,一根食指放到嘴前,“嘘——别太大声。”
聂怀桑算是魏无羡最投契的挚友了,两个不正经的人走在一起,凡事都可以从中寻乐。
聊着聊着变成嬉戏,二人又像往昔般,试图把云深不知处闹的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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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一地的天子笑,陶瓷外壳双互碰撞,清脆的余音在耳畔回荡,惊醒了那少年的梦。
奈何那些单纯的欢娱,那些风光的年华,仿佛与他们的影子穿插着,交映着,重叠着。
晕花一现总停留往昔,沧桑过后,他们带着的早已非那份百无禁忌的赤子之心。
“聂兄,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呢?”
“没什么。”
聂怀桑再次打开扇子。
“魏兄,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本来也没什么,就是想找个人陪我聊聊天喝喝酒。”
“不过既然都来了,魏某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聂兄哦。”
声波格外的平静,显得有几分生疏,不太像他一贯作风。
聂怀桑驾轻就熟的犹拨扇子半遮面,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你上次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也罢,但说无妨。”
见聂怀桑也如此认真,实在哭笑不得,也不禁联想起之前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你这幅正经的样子,我真的不知当讲不当讲啊!”这句话,倒是舒缓了气氛。
“其实也没什么,见你这么爱玩扇子,如果有一天你的扇子被折断了,你会怎么样。”
语调中七分调皮三分讥讽,似是想试探些什么。
这奇怪的假设使聂怀桑眉心一皱。“为什么这么问?”轻轻摇曳了漆黑的扇面。
“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断了便断了罢,既然使用它,就该料到这样的风险。
魏兄,我折扇子是珍藏版,你要是折了多可惜啊。”
“不敢不敢,以前你扇着这扇子可凉快多了,我怎么可以忘恩负义?”
“那不如我之后赠你一把好了。”
“别这么客气,我又不像你对扇子那般着迷。这样天天拿着,我都没手用陈情了。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吧,”
魏无羡把头凑近了对方耳朵,压低声线道。
“跟我出去浪这风险可大了。”
不落言筌的你一言我一语,让人意犹未尽。
总有一天,这些痕迹会昭然若揭。
总有一天要回首正视路途上结下的所有。
包括那些深谋远虑的计划。
包括不敢面对的愧疚、悔恨。
为一不归人走上不归路,不惜以众生作为筹码布置棋局。
作为代价,他付上了毕生的情谊,活成了大哥最不想见到的样子,换来亲朋的远离。
彻底赢到最后,输得一无所有。
一切都结束了,蓦然回首,
又曾记否,他本不晓人间事,也曾一问三不知。
天塌了,再无游山玩水的翩翩公子,活下来的,只有万物运之掌上的藏锋君。
就如,再无意气风发的云梦少年,活下来的,只有人人惧之的夷陵老祖。
他们,都回不去了。
“噢,是吗?魏兄,你这么说起,我也差点忘了,咱们以后出去啊,还是麻烦你来清河吧。”
姑苏良辰美景远超别地,他怎会舍得?
不过也罢,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以后也不会。他不敢,也不能。
大仇已报,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欠下的已无法以只身还清,如今,只能用遗憾来补偿。
只言片语,又让魏无羡想起莲花坞了。
“好吧。”他不愿多言,只是若有所思。凡事也讲求代价,他又何尝不明白?
话毕,无声的空间便一直凝结。
不知何时,良久的默默无言终被不约而同的打破。
局终,两人仍久藏着一句话。
“魏兄/聂兄,
对不起/谢谢你。”
二人抬眸,相视而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