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历十五年,炎热难耐的六月,一大早,余府就已经开始忙活了。
余姝坐闺中,瞧了窗台上小盆榕栽绿意茂然。这是昨日才搬过来的榕栽,是母亲的意思,为了她与未来郎君能长久,且吉祥如意。
她眼前一面铜镜,镜里人儿已然上妆,又抿了抿红唇,容若姣花。玉箫捻了只垂穗耳钉往余姝耳边比了比,过了片刻才戴上,正欲取了另一只戴上。
“二小姐,大小姐在外头侯着呢。”余姝此时正想着自己的婚事,突然被外院婢女传话声打断,微眯了眼,并不予理睬。待她工整的戴好,也未起身。不过,那余大小姐了是个性子急的,不等余姝传话便自己进来了。
余姝看着余萍这般没有规矩,倒是轻蔑得笑了。碍着礼仪,象征性的说了句:“大姐姐好啊。”
余萍,余家庶大小姐,生母向氏出身低贱,原只是大夫人身边侍候洗脚的婢女。想是运气好,凭着一双玉手被余家老爷瞧见,便收了房当了姨娘。母女二人自知是身份低微,凡事处处忍让,能大事化小绝不高声宣扬。
向氏是个面容极好的,生的女儿自然也不差,没有个贰等也有个叁等。若是从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那有多少尚好的前程等着她。可惜,偏偏是个庶女,这么多年一直被大房打压,余老爷又是个图新鲜的,自然不会一直关注向氏母女二人。
余萍这十几年来,不争不抢,原以为可以平安度一生,寻个如意郎君嫁了,却在不久前得知:她那嫡出妹妹余姝要凤冠霞帔得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烨哥哥了,她慌了神——怎么会,怎么会?
余姝见余萍走进屋,紧咬着泛白的嘴唇看着自己,又不说话,觉得好笑,开口道:“大姐姐不会是这些年哑巴惯了,到我这来也不会说话了吧?”
看似是余姝在说话打趣余萍,其实是在嘲笑她这些年都不曾掺和进余家姐妹的争吵打闹中,如今怎么沉不住气来翠逸轩了。
“不,不是,我...”余萍平日不爱说话,不是因为不想蹚浑水,而是自己并非是个口齿伶俐的,冒失说话反倒惹人笑话。可自己的烨哥哥就要娶自己的嫡妹妹了,她再也坐不住了,所以她就想来问问,这是不是真的。
“不是什么呀大姐姐?”余姝起身离开了梳妆台,坐在正桌旁,又叫婢女沏壶好茶来给余大小姐尝尝味,莞尔道:“难道不是大姐姐倾慕太子殿下?难道不是大姐姐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难道不是大姐姐想做太子妃?”
余姝字字珠玑,听的余萍那是满脸羞红,无地自容,“不,不是的,我并不想做那太子妃,只是...”余萍谢过那一盏茶,转身欲向眼前人哀求。
“哦?不想做这太子妃娘娘?是想做又做不了吧。”余姝挑了挑眉,似是笑那人太过痴蠢,倏地怒道:
“你如今的身份也配待在太子殿下身旁?不过一个洗脚之女罢了,母亲能留你们母女性命已是开恩,你还想跟我抢不成?你抢的过吗?”余姝气的掷茶盏于余萍旁。热腾腾的茶水险些烫着余萍,她一惊,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害怕,随即便哭唧唧得跑了出去。
“回头告诉母亲,让她多派几个人好好看管那枫德轩。还有,吃食也叫他们不必多准备,反正她们也过惯了苦日子。”玉箫最是懂自家姑娘的脾性,便应了下来,安慰着她不必生气。
余姝自小就是个跋扈的,却不张扬。从小耳濡目染母亲对向氏的不满,自己当然不会给那房好果子吃。
余萍一路哭着跑回自己的屋子,向氏见状只是叹了口气,安慰她了几句便让她好好休息。
“姨娘,姑娘不会有事吧?”向氏的贴身婢女看着余萍柔弱的背影,担心得询问着。
“唉,太子是想娶萍儿,萍儿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啊,我也只是个姨娘,给她争不了什么脸面,自然是大夫人得光。也罢,让这孩子断了不可有的念头也不是坏事,”向氏算是也看明白了,只求自己的萍儿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