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班师回朝是场盛剧，它面上的光辉让无数人心动，好似大海之上波光粼粼，底下却暗流汹涌。月光呢，照的是海面，内里自然是万丈深渊，无光可循。
那些个老臣心里都明白，这沈渊，有了兵权，有了声望，怕是什么都不做都会让人生生说成野心勃勃。
这次沈渊回朝办的浩浩荡荡，就差皇帝亲自迎接了，到了御前，还赐了不少东西给他，甚至连广云街的那座大宅子也给了沈渊做将军府。
这面上是风光无限了，可稍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若是这沈将军识趣，还不是得乖乖把兵权交出来。不然要是等到皇帝亲自动手，可就不是仅仅交出兵权那么简单了。
沈渊刚回朝，皇帝特下了令让他这几日宿在宫中，一是为了同这位一起长大的将军叙旧，二是说新将军府尚在修缮，住不得人。
皇帝既然下令，沈渊就不得不从，住进了明德堂附近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口温泉，还有几棵梅树，正值秋季，便簌簌的落着叶子，沈渊日日无事，就褪去一身衣裳，泡在温泉里，连着几日都没见着当朝皇帝季尘然。内宦说是皇帝近日忙，顾不过来沈渊，待来日得了空再好好叙一番旧。
沈渊闲来无事，变着花样的调戏几个侍候他的宫女，说什么北方战场上尽是些大老爷们，几年不曾见过女人，正寂寞的很。那几个宫女年纪小，又见不得他总不取下的獠牙面具，吓得见了他就往旁边躲，惹的沈渊哈哈大笑。
天色渐晚了，宫灯在夜里亮着。梅树上睡着几只鸟，有只歪着脖儿看窗内掌灯的人。而掌灯的人却看向别处，皇宫里的月亮住在楼阁屋檐间，挂在长青翠竹旁，圆润可爱。他看多了大漠高高悬在天空的月亮，好巧今是月圆之时，得以看见这别一番风景，便觉得新奇。
明明是同一轮月，地方不同，差别竟如此大。沈渊暗暗感叹，正想关了窗入睡，却瞧见了梅树下暗处的影子。
那影子见他已经发觉自己，便朝他走来。
“将军还不曾入睡？”
沈渊听见这声音，顿了顿
“皇上这总算是忙完了，肯来见一见臣。”
沈渊同季尘然隔了一扇窗，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原因，眼睛竟似发着光，里面含了好些东西，搅在一块，叫人分辨不清。可这些情绪到他嘴边，却只化为了简简单单一句“总算肯来见我。”
九月十七日，季尘然总算肯来见他了。
季尘然看着沈渊，面无表情，带着帝王惯有的冷酷。
“夜深了，将军好睡。”
深夜造访，就说了一句好睡，简单到生生浇凉了沈渊的激动，他无话可接，点了点头也只回了一句好睡。
树上的鸟早就歇下了，也月亮也昏昏欲睡，帝王见了将军，匆匆说了句好睡。然后一人关窗独睡，一人重回灯火处。
倦鸟归林，一夜好睡。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