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宁再次踏入七中的学校大门,是在她从瑞士回国后的第四天。
八年前还是七中恶名昭彰的不良少女摇身一变成了学校高薪聘请来的美术老师,这金灿灿的华丽转变足以成为教科书式的人生逆袭,所以当盛宁撩着染成酒红色的微卷长发趾高气扬地进入校长室报道时,在座的校长主任和一群即将谢顶或者已经谢顶的老师皆是一副孺子可教也的与有荣焉。
就连当初和教导主任一起两头夹击把她逮到训导室的门卫大爷也一脸回忆青春的凑到了校长室。
被曾经的死对头这样欣慰地盯着看,盛宁觉着浑身都不对劲,原本满满的得意嚣张全在瞬间化成了玻璃渣,她辛辛苦苦筹谋这么久以老师的身份回到七中可不是让人当成猩猩观赏的啊喂!
于是她不小心一个手滑,原本抱在怀里的康熙大词典嘭的一声砸在不足平米的玻璃茶几上,声音之大,连略有耳背的校长都震的一个激灵。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地贱笑:“抱歉啊,一紧张就手滑,惊扰到各位了,实在对不起。”
大概是她当年的品行实在恶劣,这个能跟意外挂上钩的小插曲压根引不起诸位的火气,校长摇着手去了楼下视察巡逻,教导主任扶着眼睛语速极快地交待完分配内容后也夹着教案上课去了,剩下的老师三三两两查资料讨论教案,扔下孤零零的盛宁一个人稳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喝着凉茶。
总算清净了。
七中如今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个校区,分配给她的是高中部一二两个年纪的美术课程,三年级因为是特殊时期早八百年前就取消了除语数英史地政生物化九科外的所有科目,就这样算下来她一个礼拜也有二十堂课要上。
真是要累成狗了。
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高中部难道只有她一个美术老师吗?
盛宁盯着茶几上的课程安排表,眸光闪动,手里的青瓷茶杯不出意料的“手滑”摔在了地上。
下一秒她就攥着课程表笑盈盈地走出了校长室。居然敢把她当猴耍,看来她的威慑力还是不太足啊!
她风风火火的前脚离开,后脚以王志明为首的老师们被刺激的叫苦连天。如今手持高三文科尖子班的杜明星实力开火:
“也不知道为什么请这个煞星回来?当初她搞得七中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校长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点也不记得她那副臭德行!”
转头又剑指王志明:“看看你教出个什么玩意儿,祸国殃民,这个时候回来,高三的学生还要不要考大学了?”说罢再不理会众人,愤愤离去。
同样是带文科班的江文帆却很是看不起杜明星冠冕堂皇的作派,他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伸手拍着王志明的肩膀安慰他:“甭理那个老骚货,他就是眼红你,盛宁那丫头我看着挺好,能进莱蒙学院当讲师,那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老弟脸上可增了不少光啊!”
王志明被气的直哆嗦。
就刚才出去那架势,显然是要找事啊,这群傻逼都看不出来吗?
校长日常溜达的地方不会离办公楼太远,因为老寒腿的缘故他的行走半径只有不远处的操场以及过学子桥的图书馆一带,这是他八年前的路线,现在应该只少不多,所以找到溜之大吉的校长不过是分分钟钟的事。转过学子桥的雨花石喷泉,盛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喷泉后面的长椅上的校长。
“……她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安排这么重的课量不大合适,显得欺负人……”
“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公报私仇,你简直是在侮辱我!她以前是顽劣了点,可我是长辈,不能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你那德性我还不知道,就是看上人家姑娘了……你就作吧,把人折腾跑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就嘴硬吧,老头我耳朵聋,眼睛可不瞎!杜明星和王可可的事情还是我发现的呢!”
盛宁悄悄隐匿身形,避在喷泉附近的灌木丛下窃听老校长一个人唇枪舌战,不过上下句连接不上,听了好一会儿她也只听出一个大概,似乎是在讨论她被分配的课程超量?不过在这儿说有什么用,你倒是回去给我整改整改啊!
“您不用操心,这事我有分寸。”
头顶的树叶随风摇动,盛宁似乎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她拧紧眉头慢慢探出脑袋,往校长旁边被盆景遮挡住的地方梭巡,目光却不期然望见一个俊秀挺拔的身姿从校长旁边站了起来,距离不远但拜密密麻麻的树叶所赐她并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不过顺着风飘来的话却叫她整个人愣在当场。
“她野惯了,该收收心了。”
这个声音是——
唐时安!
居然在这里遇见了唐时安!
盛宁觉得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她出于本能的想跑,可双脚却如同扎根了一般挪不动分毫,从大脑皮层源源不断传来的惊惧刺激紊乱了她的呼吸,她死死攥住早已被揉成团的课程安排表,整个人陷入了空冥。
唐时安。
唐时安!
那个从小到大如同恶魔一般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居然也在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