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懵然不知也罢了,但今日既然已经知道了白浅遭难,安危无所保障的事,我便绝对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是离镜,他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我修为不深,连一个离镜都打不过,不可能贸然送上门,翼族的情况不明,他们为何突然抓走司音,又是否知道他与青丘的关系,尚且未有定论。
日前四海八荒对青丘和十里桃林已经流言如沸,我不能上赶子送把柄。
何况若翼族真的存心挑事,我冲动之下,自不量力,岂非将折颜也牵扯进来?
他一向不喜俗事,十里桃林万万年来避世不出,不比昆仑墟为天族作战,若突然掺和进来,只怕日后都会不得安生。
许是见我毫无反应,离镜慢悠悠地又问了一句。
我想了又想,没有搭他的话,等折颜回来之后,我们商量过了再说,任离镜天花乱坠,即便翼族并不清楚司音在青丘的身份,但昆仑墟小弟子的名头毕竟摆着呢,应该一时半刻是不会出事的。
只是一个翼族二皇子已经如此嚣张,既敢得罪战神墨渊,又无谓冒犯青丘,翼君擎苍起乱之心怕是昭然若揭。
白浅身为青丘之女,天族战神墨渊之徒,战乱若起,战场必上,看来我和折颜这一趟凡间之行,是注定走不远了。
玄女二皇子得闲何必在此与我调笑,不如回去斟酌一下如何劝说翼君放了战神之徒方为上。
玄女我却好奇,君言心悦司音,可曾问过战神的意思了吗?
离镜眉目一敛,坦坦荡荡。
离镜问不问过战神,我父君也要收令羽为义子,日后我也算与昆仑墟沾亲带故。
离镜情意之事,何苦劳烦长辈,难不成你交个朋友,还要先过问父母的意见?
令羽?翼君竟是要收昆仑墟第九徒为义子?
天族与翼族是针尖麦芒的不对付,得以许多年相安无事,全赖旧时四海安定之初双方定下的盟约,令羽虽非纯正的天族人,却在天族战神膝下修行,可想而知对于翼族绝无好感,在此之下如何肯认贼作父?
可见翼君之存心。
我心下有数,又不由得多看离镜两眼。
打眼一副风流浪荡的样子,这位形貌昳丽的二皇子脱口而出尽是翼族野心,他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还是借着司音的关系有意说给我听?
玄女说的是了,我再三言而你不入耳,劝君一句,若再不离开我的房间,待会儿只怕会被打出去。
我摸了一把覆着仙障的门,给了他一个微笑。
他毫不在乎地张了嘴正待说些什么,却突地翻身起来,我看得好笑,心说不听狐狸言,吃亏在眼前。
我才退了两步,顷刻间折颜便推门而入。
我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开的仙障在他手下如无物,他迈步进来,瞧见我床上的陌生男人,当下一挑眉。
折颜除了我,你还有别的男人?
玄女我不想的,只是他说得不到司音得到我也尚可,要娶我回去做妾室,夫君,这话你听着高兴吗?
折颜玄女讨人欢心,我无甚不喜。
折颜哦了一声,笑里藏刀。
折颜只是这位神君,我看着眼生,不知是哪路神仙,竟风流到本上神头上来了,年岁不大胆子不小,报上名来,我明日去找令尊讲讲道理。
离镜……
离镜站起身,尴尬得无言以对。
我抓住折颜的袖子,见他一改无礼做派,在折颜面前活像只被掐了脖颈子的猫,便忍不住乐出了声。
纵使翼族肆无忌惮试探着天族战神的底线,打着撕毁盟约开疆拓土的野心,也不敢随随便便招惹折颜。
毕竟已经得罪了背靠天族的战神墨渊,若再得罪一个交好青丘的折颜上神,便不能叫野心勃勃,而可谓自取其辱了。
离镜是小神无礼,不知玄女上仙乃折颜上神之妻,多有得罪,不必劳烦上神,小神自与父亲明言,闭门思过。
我看着他,笑眯眯道。
玄女君调戏于我,我并无妨,只是司音是我的弟弟,她如今既在翼族做着客,便望二皇子照顾一二,且告诉她,我夫妻二人在十里桃林等她,愿她早还家。
他露出憋屈的神色,忍辱负重地应了声是。
送走离镜,我拉了折颜商量。
折颜你想折回去搭救司音?
玄女离镜行事乖张,若非你及时回来,我看他八成不会放过我,不知司音在翼族过的什么日子。
按理说折颜是不必管这些琐事的,即便翼族真的要挑事,终究挑得也不是青丘或他的事,他置身事外才不会火上浇油,我虽借了他的势,却只是牵连到司音,尚算情理之中,好歹不至于酿成恶果。
我想搭救白浅,也知道折颜着实不该掺和进来。
玄女这么一通闹腾下来,我看他们也不敢对司音怎么样,只是怕要为难令羽上仙吃些苦头了。
玄女对了,上回我听司音说,墨渊上神闭关了,你知道吗?
折颜墨渊是在闭关,不过他一向看重弟子,此番动静又这么大,便是我们置之不理,该他知道的时候他也会知道的。
玄女既然如此,我们……
折颜不急,许久不去昆仑墟,我上回走时,墨渊还托我得空替他捎两坛子酒水,不如趁此机会,正好你不曾去过,昆仑墟四下风景不错,我们拐道去看看。
我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为了有理有据地去昆仑墟,折颜花了半日功夫买了几坛子酒,他在凡间交了好些个酒友,对他们提起过的佳酿极有兴趣,说要带回去分享给墨渊上神。
我只得摸摸鼻子,跟在他后头付钱。
我们虽去昆仑墟,却并不走经过翼族的那条道,但也不遮遮掩掩,一路大摇大摆,我问他反正都已经决定插手了,怎么不直接去将司音要回来,他笑眯眯说我们不好坏别人的姻缘。
我登时一激灵,想不至于吧,难不成是白浅和离镜的姻缘,若是的话未免有些可怕了,离镜看着容色如玉,实际上举止轻佻,油腔滑调的绝非良配,偏偏白浅又年轻,正在最好骗的时候,看来无论如何我都得提醒白浅擦亮眼珠子才是。
究竟是不是我想的这样,姻缘天定,我不好多问。
昆仑墟由连绵的一片山脉合成,最陡的一处名唤苍梧之巅,据说放眼之下皆云雾,且昆仑墟之主墨渊为父神之子,骁勇善战,名满四海,因此居于昆仑山脉,借上神之福荫逍遥者比比,周遭实在十分热闹。
折颜上神来访,自然无须讲太多规矩,在山门前头看着的弟子恭恭敬敬引了我们进去。
行了没有几步,险些叫人毛毛躁躁地撞了。
头先的弟子喝了一句,我仔细一瞧,巧了。
玄女子阑上仙?
方才着急忙慌着冲过去的子阑上仙被捉回来训了几句,引我们进来的弟子见我叫出了子阑的名字,便要求他送我们进去,而他自己拱手作了个揖,继续退到山门外待着了。
子阑玄女上仙,许久不见。
子阑十一师兄前些日子叫我们师兄弟几人连累了,大师兄为杀鸡儆猴,却只罚他一个去扫山门,他心里头生气,难免对我疾言厉色了些,上仙见笑了。
子阑不好意思地笑笑,作了一礼。
子阑子阑见过折颜上神。
折颜摆摆手,他起身,请我们往大殿去。
子阑上仙来寻十七的吗?
我见他偷偷瞥了眼折颜,心里头好笑,他常陪着白浅四处玩闹,连凡间也去过,近来白浅头上最要紧的便是我这桩事,怕没少对他说起,又是青丘又是桃林的,难为他能忍住不打探。
玄女我知道司音如今并不在昆仑墟,只是折颜要来拜访墨渊上神,我们便来了。
子阑……
他讪讪应了一声,说师父还在闭关。
子阑不如两位闲住几日,我去问过大师兄,为两位洒扫院子,准备客卧?
我看了一眼折颜,他点点头,说也好,子阑于是抿紧了嘴闷头引路,我想了想,默默退了一步,拉住折颜的袖子。
玄女司音拜师,是你带她来的?
折颜她告诉你的?
玄女我问过她玉清昆仑扇怎么来的,她还说当初是和十六师兄同一日拜的师。
折颜点头,眉一挑,看着我无声询问。
我看一眼走得目不斜视的子阑,作势握了个拳头到唇边,一边走一边倾靠过去,小小声问。
玄女所以子阑上仙应该一早便见过你才是,我们在凡间遇到他们师兄弟摆摊的时候,怎么他没有认出你来?
折颜?
折颜一时仿佛有些茫然,不知道我的话题怎么跳得这么突然,我随口一问,问出来才想好似可以有一问的必要。
当初我一提燕玄,白浅的样子没装好,当场咳了个上气不接下气,可想而知她必定一眼认出了折颜,只是我自己并未多想,反而是子阑,对着我都比对他尊敬。
折颜一脸无辜不言不语,前头一直保持安安静静不吃瓜的子阑踉跄了一下,十分艰难地低声接我的话。
子阑子阑修为浅薄,当日实在没有看出折颜上神的身份,只以为是生得相似的凡人男子,叫上仙看笑话了。
玄女……
说得好,合情合理,我初见燕玄便在已成了上仙之后,我们时常同塌而眠我也丝毫没有看出来他竟半点未遮掩过他的上神之身,无怪子阑,他当时甚至还不是上仙。
我有些乐。
玄女果然,不是我辈无能。
折颜笑了一声,捏住我的手。
才被我公然一问吓了一跳的子阑又默默嗫嚅道。
子阑是折颜上神道法高深,我辈不如。
折颜……
我歪头倒在他肩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