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后。
说书先生轻轻摇着折扇,轻描淡写的叙述着十六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
龙套“要说这魏无羡,当年也是仙门百家之中极富盛名的世家公子,年少成名,何等风光肆意……”
龙套“可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跌落悬崖,尸骨无存,万劫不复呐……”
龙套“可怜云梦江氏那位姑姑落昭君,也因他失了灵识,沉睡数年方才醒来。”
蓝景仪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
蓝景仪“说书的,照你这么说,夷陵老祖魏无羡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啊?”
蓝景仪的话语一出,说书先生微微一愣神,偏头望向左下方隔着屏风的一处。
屏风那头,一人轻轻摇着折扇。
蓝景仪顺着说书先生的眼神看过去,正想探询那人,注意力又被说书先生吸引了过去。
龙套“要说这悬崖嘛,肯定是掉下去了,任凭江澄小宗主找遍了悬崖底,也没有找到夷陵老祖的尸体。不过传闻有言呐,夷陵老祖有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所以就算过了十六年平静的日子,谁能说的准,夷陵老祖魏无羡,不会在今日重回于世呢?”
说书先生的檀板一拍而下,刹那间大风起兮,一股浓郁的凶煞之气漫天卷地。
蓝景仪嚼着花生米,扭头看向旁边,撑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某个姑娘。
蓝景仪“姑奶奶,夷陵老祖真有那么厉害嘛?”
江柔嘉抬了抬眼皮,瞅了一眼说书先生,伸手从蓝景仪面前盘子里顺了一把花生米。
江妤(江柔嘉)“你听那老头瞎扯?魏无羡有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么?那憨批真要是有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当初也不会被人逼落悬崖了。”
憨批?
不仅是蓝景仪,就连蓝思追也忍不住笑了。
蓝愿(蓝思追)“姑奶奶,估计也就只有您敢这么骂夷陵老祖了。”
江妤(江柔嘉)“我还敢揍他,你看他敢还手试试?”
江柔嘉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往外走。
江妤(江柔嘉)“这老头说书无趣的很,我找蓝小二玩儿去,你们也别耽搁了,还是尽早赶去莫家庄吧。”
魏无羡刚睁开眼睛就被人踹了一脚。
一道惊雷炸在耳边。
莫子渊“你装什么死?!”
他被这当胸一脚踹得几欲吐血,后脑着地仰面朝天,朦胧间想:敢踹本老祖,胆子不小。
他不知道多少年没听到活人说话了,何况还是这么响亮的叫骂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回荡着一个声音。
莫子渊“也不想想,你现在住的是谁家的地、吃的是谁家的米,花的是谁家的钱?!拿你几样东西怎么了?本来就都该是我的!”
除了这个年轻的公鸭嗓,四周还有翻箱倒柜、摔天砸地的哐当声,魏无羡双眼渐渐清明起来。
视线中,浮出一个昏暗的屋顶,一张脸孔正在他上方唾沫横飞。
莫子渊“你还敢去告状?!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去告?你以为这家里真的有人会为你做主?”
一旁围过来两个家仆模样的壮汉。
家仆“公子,都砸完了。”
莫子渊诧异。
莫子渊这么快?
家仆“这破屋子,东西本来就没有多少。”
莫子渊大为满意,食指恨不得把魏无羡的鼻子戳进脑门里。
莫子渊“有胆子去告状,现在装死给谁看?好像谁稀罕你这些破铜烂铁废纸片似的,我都给你砸干净了,看你今后拿什么告状!去过几年仙门很了不起?还不是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赶回来!”
家仆“公子,除祟的仙师已经到正堂了,夫人请您过去。”
莫子渊“好,我们走。”
魏无羡刚重生就挨了一脚,此刻躺在地上,倒是看清了屋子里里的布局,身下有一个圆环咒阵。
环阵猩红,圆形不规,似乎是以血为媒、以手画就,还湿漉漉的散发着腥气,阵中绘着一些扭曲狂乱的咒文,被他的身体抹去了少许,图形和文字邪气中透着阴森。
魏无羡好歹也被人叫了这么多年的魔道至尊、魔道祖师之类的称号,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阵法,他自然了如指掌。
他不是夺了别人的舍,而是被人献舍了!
这是一种古老的禁术,与其说是阵法,不如说是诅咒。
发阵者以凶器自残,在身上割出伤口,用自己的血画出阵法和符文之后,,坐于环阵中央,召唤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祈求被召唤的邪灵完成自己的愿望,代价则是肉身献给邪灵,魂魄归于大地。
这便是与“夺舍”截然相反的“献舍禁术”。
由于代价惨重,怨气极重,鲜少有人敢于实施,毕竟很少有愿望强烈到能让一个活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古书上所记载的例子,有证可靠的,千百年来不过三四人。这三四人的愿望无一例外,都是复仇,召唤来的邪灵都完美地以残忍血腥的方式为他们实现了愿望。
魏无羡表示不服。
他怎么就被划分成“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了?
虽说他名声是比较差,死状又非常惨烈,但一不作祟,二不复仇,他敢发誓,上天入地绝对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安良本分的孤魂野鬼!
棘手的是,一旦邪灵被发阵者请上了身,便默认双方达成契约,,邪灵必须为之实现愿望,否则诅咒就会反噬,附身者将元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举手查看,果然,两腕都交错着数道伤痕,伤口的血虽然已经止住,可魏无羡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伤。如果不为原主完成愿望,这些伤口便无法愈合,拖得越久越严重,超过期限,就会让接受这具身体的他,连人带魂,生生被撕裂。
不过,这人怎么浑身脏兮兮的?
不管了,先去洗个脸。
盯着水中的倒影,魏无羡无奈。
魏婴(魏无羡)“莫玄羽啊莫玄羽,我这死的好好的,你干嘛救我?还用舍身咒,你这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啊!四条疤,四条命,如果不替他报仇,这些疤是不能消了。”
一名家仆吃着花生,正大摇大摆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见魏无羡,立刻跑了过来斥狗一般挥手斥骂。
家仆“莫疯子,谁让你出来了?!赶紧滚回去!”
哪怕是对待乞丐或是苍蝇,也不会更难看了。这些家仆过往多半平时就是这么对待莫玄羽的,莫玄羽也从不反抗,才让他们这般肆无忌惮。
魏无羡指了指自己。
魏婴(魏无羡)“我是莫玄羽?”
#家仆“你不是难道我是啊?别想着做白日梦了,你可变不成金凤凰!诶?你今天怎么没戴你那破面具啊?”
魏婴(魏无羡)“我以前戴面具啊?”
#家仆“疯子,趁你清醒,告诉我,自你十三岁之后去了金麟台,回来就成了疯子,兰陵金氏把你怎么了?”
魏婴(魏无羡)“那我都是因为去了金氏才变的?”
#家仆“对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魏婴(魏无羡)“哦,没什么,我先走了。”
#家仆“哎哎哎,你去哪儿?你回来!”
家仆顺手拿起了木车里的棒子,朝魏无羡身上打去。
魏无羡猛然回身打了个响指,施了个定身咒,顺手拿走了家仆手里的花生,打开纸袋吃了一口,满是嫌弃。
魏婴(魏无羡)“花生还没有姑姑做的好吃。”
说起姑姑,魏无羡眼神顿时有些伤感。
当初不夜天城,他跳下悬崖,姑姑应该是最难过的吧,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姑姑怎么样了。
不过,有蓝湛和江澄护着,姑姑想来应是无虞。
想起刚才莫子渊说有仙家来,却不知道是哪个世家,魏无羡反正也是闲着,便一边吃着花生朝着东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