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得这是第几次醒来的时候感到惶恐茫然了,床边空空荡荡,那人身上的香气还在,我又哭了,但仍然记不起为什么要哭。
腿依旧软的要命,举步维艰倒不至于,我只得扶着墙一点一点的走出房间。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楼阿姨远远迎上来了,笑着来扶我说,
“小博儿醒啦,阿姨正准备去叫你呢,小少爷一早出门去啦,吩咐我看着你吃完早饭再给你活动去呢……”
她说了好长一段话,可我在听到小少爷仨字儿后就像耳鸣一样再也听不清了,我咬着牙腿上某根筋绞痛着。
阿姨忙来擦我的眼泪,说着心疼乖乖之类的话。
我在一片混沌的脑子里找寻一些关键词,最后我记起来这是何九华的家里。
剩下的碎成粉末一样我拼不起来。
我记不起走不起路来有多长时间了。
下午的时候秦霄贤来了,背着医药箱来给我换药,我这才发现腿上不知道怎么弄的有那么长一条疤,看着心惊。他问我最近如何,我说不大疼了,还是使不上劲来,他就给我承诺一定能治好我。我似乎听过很多遍这样的话了,我点点头说好。
角落里轮椅已经落上一层灰,我有阵子没用过了,盯着盯着就出了神。
今天何九华回来的特别早,秦霄贤给我换完药的时候阿姨上来说他刚刚吩咐了,叫小秦少爷留下来一起吃饭,我附和着挽留。
见他多少次都像第一眼似的,我看着他推门进来沉下心绪。
“我回来了,今天还好吗?”何九华走过来搂着我说。
我浑浑噩噩的点点头说我一切都好。
吃饭的时候除了我沉默着不说几句话,一片融洽。我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一直往嘴里塞着食物,耳朵里他们的谈话内容忽进忽出。
“今天的菜很合胃口吗?”我突然听见他说。
“嗯。”我十分赞同的笑了笑。
事实上青椒炒肉的盐根本没有拌开,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我当然知道那是他刚刚抽空去厨房做的一道。
秦霄贤准备走了,他坐在沙发上带着浅笑,像老夫老妻一样招呼我说,
“文博儿,去送送旋儿。”
我看了看自己的腿,扶着沙发背站起来却没有再动,一时间他张着口没有说话,秦霄贤拍拍他说,
“没事,不用麻烦九熙了,我自己走了啊。”
我面带歉意的看着何九华,向他表明实在对不起,我走不动。
他眼睛红着像要哭的样子。
我在床上躺了有一会儿后何九华才上床来,他伸手拉灭了灯过来吻我的耳侧,我瑟缩着躲到一边,生理的恐惧促使我整个身体颤抖起来,我想要推开他,我用尽了力气想要推开他,可他不顾我的反应忽然把头埋在我肩颈,一股热意喷洒在那里,我软了身子和意识,身体撕裂的疼着,还能听见他似是非是的啜泣。
我做了一场很痛苦的梦,无论怎样挣扎也醒不来。
我见自己揪着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不相信我,然后像毫无生机的东西一样咕噜着滚下那么长的台阶,他就在那样长的台阶上站着瞪大了眼睛惊慌的看着我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不愿意再看了,我看到我光洁的脸上不只有眼泪还有血,生锈的栏杆上锋利的凸出来的铁刺殷红我动也动不了。
我看见妈妈在病床边握着我的手,爸爸沉默着在走廊抽烟,何九华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我想要拉起他,我怎样也碰不到他。
我哭着喊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爱他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听见。
我终于醒了,秦霄贤很欣喜的样子,脑子想被揉碎一样疼着,我惊慌的看着床边站着的何九华,他见我一脸苍白出去了。
“他又怎么你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
“你说实话啊!”
思维混乱着,我哭着重复着我不知道没有我不知道不要问我,秦霄贤却怒着吼了我,
“一年前你躺在这里半个月没醒来路都走不起!你今天又躺在这里还是在护着他!尚九熙你什么时候能作够啊!”
他出去了,我隐约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
“何九华你做个人吧。”
我看着病房门那一块玻璃外站着的何九华,他回过身来望着我,指尖夹着一点猩红,烟雾飘上来打在他脸上,我像是第一眼又像是已经望了一万眼,眼睛酸涩,胸口闷着像要喷涌出什么来。
我又做梦了。
我梦见他跪在我身边慌张的擦着我一身的腥红说我错了,可我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