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段时间,我曾对反乌托邦文学产生了浓厚兴趣,因此打算拜读“反乌托邦三部曲”,然而阴差阳错之间,我却先翻阅了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农场》。
《动物农场》也是一部反乌托邦文学,它的故事短小精悍,但给予人的震撼却是永恒的。我仍然记得在看到故事结尾时,那几头变成人的猪给我带来了怎样头皮发麻的刺激。那是我第一次看反乌托邦文学,它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我愿意继续阅读此类书籍。
恰巧,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正是反乌托邦三部曲的其中之一,出于对《动物农场》的好感以及它赫赫名声的信任,我买下了这本书,然后仔细研读了一番。
如果说《动物农场》是一见钟情,那么《一九八四》就是日久生情。相比于《动物农场》带来的结尾式震撼,《一九八四》是开篇就给人带来惊喜。尽管这种惊喜只有在读到末尾才能意识到,但这更显得它独出心裁,像是绞尽脑汁要给你过一整天生日的女友。
在此就不赘述《一九八四》那压抑黑暗的剧情了,只说几个我所感兴趣的点吧。
“新语”中的“双向思想”是奥威尔为《一九八四》专门创造的词汇,即“同时接受两种相悖信念的行为”。双向思想在我看来非常不可思议,一方面它不可能实现,一方面它又勾人痒痒。
我是说,专门针对我这类人。
一个人如果可以在说谎的时候对谎言坚信不疑,同时又深刻知道自己是在说谎,那么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说谎高手。
不过,如果是拥有了“说谎不会被发现”的异能的话,那么双向思想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
实际上,在遇见玉明子和赤坂绘理香之前,我已经进入游戏世界一个月有余,而在遇见他们俩的当天,我恰好惹怒了港口黑手党。
因为横滨出版社真的没有钱上交巨额保护费,所以我鸽了港口黑手党一天又一天,期间不断筹钱,才算是凑齐了保护费。可是这笔保护费如果要一次性上交,出版社就没有资金保障,很可能会在什么意外发生的时候宣告破产,为了避免打出BE结局,我和他们商量能不能分期付款。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请求,但是港口黑手党却脑子不灵清地认为是对他们的藐视,在我提出请求后就拿枪抵我脑袋,凶神恶煞地要我把钱全都交出去。
我明白这算是谈崩了。
“什么傻逼玩意?”
我丢下这句话就匿了。
在进入游戏前,我的*付宝里还有些存款,进入游戏后,这些钱全都被这流氓游戏拿去自动氪金了。
因此,只要手握终端,我就是移动的人形兵库。
扔下一个闪光弹,反手一个雷给他埋伏好,他能拿飞机炸弹来秒我?要是他能反杀,我当场——就把这个终端给吞下去。
我和我的朋友一般都称这一手叫土块(赌怪)的双王牌。
离我最近的逃生通道是一扇窗,窗下面就是绿化带,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刚好有树枝作为缓震带,排除擦伤能安全落地。
信仰一跃。
摔倒地上后我就地一滚,站起来朝前一看,发现两个万分眼熟的憨憨。
恰好此时终端震动,我边朝他们跑去边看新发布的任务。
『隐藏任务:藏好你的NPC身份,不让玩家们发现』
『带领同伴前往据点』
接到隐藏任务前,我以为这个NPC身份只是为原著主角服务,没想到居然是为了“玩家”。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说起来,我那个异能到现在也没有用过…因为没有合适的测试人选,我也不知道这个异能究竟是不是唬我的。
现在,终于找到合适的人可以测试异能效果了。
于是我对他们两个说我只比他们早到一天,他们对此深信不疑。不过这是正常的,在还没有完全介入这个游戏世界前,我说什么他们都会信。
这就是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勒庞在《乌合之众》里提出的“知情者效应”。
骗你的。我其实都没有看过《乌合之众》这本书,什么“知情者效应”都是我瞎扯出来的,但相信了上一段信息的你,不就深陷所谓的“知情者效应”中吗?
开玩笑开玩笑。
根据任务,我带着他们前往据点又走到员工宿舍。到了宿舍以后,任务又刷新,变成了:『支线任务:熟悉出版社内的日常工作50%』
我敢相信这50%的任务完成度都是我贡献的。
害怕他们现在就启程去完成任务,我劝他们最好明天再去写字楼。出于对我的信任,他们同意了。
这让我松一口气,同时也紧张起来。因为在这一个月中出版社留下了很多属于我的痕迹,如果他们这时候去写字楼熟悉工作,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为了圆这个慌,我必须在今晚除去一切容易使他们起疑的信息,好把对于我的信任延长。
只要我说的慌从未被发现,我就是一个老实人。
劳碌一个晚上,我将档案里所有有关于我的信息删去,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名字。之后我在这些档案卷宗的基础上删删改改,修出一个担任此名的人物,而这个人就在今天死于黑手党枪下。
最后一步也是最难完成的一步——我要怎么样才能消除写字楼内那些员工的记忆呢?
这个方法显然是不现实的,要用另一个谎言去遮盖才行。
于是第二天去写字楼的时候,我“深情款款”地牵起了赤坂绘理香的手,并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出电梯的顺序是有考究的。
一般而言,打头阵的是保镖,位居中间的是掌权者,追尾的是仆人。
当然,以上都是我编的。但我相信,只要这些富有一定逻辑的谎言被一次次证实,它就会变成真相。
我领着他们去隔音最好的办公室,特意留下来作出一副意欲关门的样子,看着他们都进去开始狂欢以后,我虚掩着门,对层楼的高管说:“今天是社长来工作的第一天,请务必让员工们保持精神饱满的状态工作。”
“另外,我之前的所有动作,都不允许告诉社长以及那位先生。”
迫于我刻意压低嗓音营造出来的低气压,高管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我想她心知肚明我对她这么说的理由,但她肯定不会知道这层理由其实是假的。
时间不多了,再待下去里面的两个人会起疑,我卡着点进去,高呼老色批的台词,为自己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的疑点找理由。
之后的工作分配,我有意担任处理公司内务那一块的工作,因为这更好方便我掩盖事实,奈何这两个人闲着没事连座位排序都要争上一争,根本没心思正经谈工作内容分配问题,我只好心生一计。
故意顺应赤坂绘理香,让她坐在最上面;作为“赔偿”,我把第二个座位让给玉明子。
趁着这时候他们还没怎么了解游戏规则,我不动声色地将座位排序和工作内容的轻重拉扯在一起,让他们误以为这个位子不是白坐的。
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赤坂绘理香肯定不会拒绝社交类的任务,所以我就把与外界合作洽谈的任务描述成只有BOSS才能胜任的样子;而玉明子肯定不会接受“处理内斗”这样的工作内容,我特意提了一嘴,他就如我所料放弃了。
我合情合理地担任起处理公司内务的工作。
有了这一出戏,他们就不会怀疑我的初衷,因为我是“被动的”,是“随和的”。而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我只要小心行事,翻车的概率就会直线下降。
接下来就是不断圆谎直到谎言变成真相的过程了。
但是我觉得这个过程的成功率特别小,他们知道得越多,我的谎言就越不堪一击。
当已知情报多于未知情报时,说谎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谎言建立在未知上。
比如说,你没有死过,对死是未知的,那么你就有一定概率会相信“人死后会变成鬼”或是“基督徒死后会上天堂”这些事。但如果你死而复生,那么死对你而言就是已知的,那些人死之后的言论是谎言还是实话,你一眼就能分辨。
学概率学的人们称之为“由未知信息影响的事件成功概率”。
你相信上一段信息了吗?其实这也是我编出来唬人的。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
对未来的担忧让我想起了《一九八四》中的“双向思想”,我觉得那是唯一能拯救我的方法了。不过双向思想在现实里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相信“2+2=5”和“2+2=4”。
更何况,我如何能预料未来呢?
如果让赤坂绘理香认识太宰治,或者让玉明子认识江户川乱步,我的谎言大概会不攻自破。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踏踏实实干了。
接下来的任务我打算和玉明子在一起完成,他这个人心比较大,不像赤坂绘理香那样容易起疑心。
……
你如何能分辨,我是否具有双向思维呢?
我可以相信自己不具备双向思维的能力,也可以同时相信自己具备双向思维。
你又该如何认识到,我自传中的信息是真是假?
我有权利说谎,也有权利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