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过之后，清爽微凉。宋绮蹬着踏板，把梁一城甩在身后三米处。

山林间的路像刻在身上的伤疤，大片的绿铺在山脉，连绵不绝。 梁一城望着身前飞驰的人，嘴角勾出一抹笑，愉悦的心情惊起林间的飞鸟。

远离人烟的山林，夜间，星光璀璨。宋绮一一指着天上的星座说给梁一城听，遇到不懂的地方含糊的略过。

“嗷——”

宋绮学着狼长嚎一声，结果山的对面竟回传几声低嚎，惹的宋绮又惊有怕，晚上紧紧抱着梁一城睡去。

就在半夜三更夜深人静之时，天上一道白光啪的打到地上，雷霆之势活生生劈断山壁。而宋绮他们的帐篷就在这山壁上。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两个人还来不及跑出帐篷就被巨石掩埋。

梁一城一个翻身就把宋绮护在身下，自己一人承受巨石撞击，霎时间一口血就喷在宋绮脸上。

宋绮只觉得脸上溅了些东西，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屁股碰撞土地的疼痛疼得倒吸一口气。

“喂喂，梁一城，梁一城，你还好吧?”

周围是一片黑暗，视觉失去了最大的作用，宋绮嗅到血腥味，只感觉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人，毋庸置疑那是梁一城。

迫切的想知道梁一城怎么样了，宋绮想伸出手触摸确认，可想抽出手时才发现动弹不得，现在自己应该是被梁一城拥在怀中。

“梁一城！梁一城！回答我！”

梁一城就趴在自己身上，不答话。惊慌从心底升起，恐惧从四肢百骸传来。血液渐渐褪去温度，宋绮不敢想象梁一城是怎样的情况。

梁一城你不要死，你快说话……

“宋绮……等我……”

“什么，你不要睡！等会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你要坚持，梁一城……”

宋绮声音开始哽咽。

“傻子，我不会死……出去了，你要等我……”

“好的好的，我等你我等你！”

“呵……睡一下，保存体力……”

“嗯……”

宋绮不说话了，劲量不打扰梁一城休息，过了好一会宋绮才平息下来。

身下传来土地的冰凉，压在自己身上的梁一城也没有动静，宋绮转动这酸掉的脖子，扭头想和梁一城说说话。

可谁知，宋绮的脸触碰到了梁一城的皮肤，而人体应有的热度却没有从皮肤下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和身下的泥土一样，没有温度。

“梁……呜……呜呜呜……梁一城……”

宋绮低声叫着梁一城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哭到累了再次睡去。

不知睡梦中过了多久，石堆上传来声响，宋绮朦朦睁开眼，一道强光直射而来，刺激得他双眼紧眯。

“下面有人，快过来，担架！”

宋绮脑海还是一片混沌时就被抬上担架，他看着救援人员把梁一城从自己身上挪开，把他放在担架上盖上白布，和自己同时上了不同的车。

宋绮想哭，嘴角却勾起一丝笑，直到看着梁一城进到车里，直到看不到担着梁一城的架子，泪水又是决堤之势。

葬礼上，宋绮站在梁一城的灵位前良久，一动不动。结束时宋母来叫宋绮，才发现自己儿子哭成泪人。

“小绮，回去吧……”

“妈，你先走。”

声音哑得变了调，宋母也明白自己儿子，一城这好好的孩子，听救援队说，把他们刨出来的时候，梁一城还死死护着宋绮。哎……宋母心中又泛出苦涩，悄悄离去了。

法医检验说，巨石砸下来的时候，直接砸到了梁一城的脊椎，导致了梁一城的当场死亡。

可是……怎么可能！梁一城怎么可能当时就死了，自己明明还和他说过话！梁一城还要自己等他回来！如果当时梁一城已经死亡，那和自己说话的又是谁……

救援队说，若不是梁一城把他护在身下，恐怕……哎，他有个好朋友……

宋绮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这场事故，自己只是受了点擦伤，现在自己身上只有几块血痂。

梁一城……

大学的开学，梁爸梁妈也来了，宋绮拿着梁一城的录取通知书，把它放进枕头，枕着一睡就是四年。

四年的大学生涯，宋绮按部就班的活着，组织社团活动，参加各种竞赛，兼职……宋绮瘦了，宽大的衣服挂在身上，风一吹就鼓鼓的。

宋母宋爸看不过去了，放假的时候就看着宋绮吃东西，带着宋绮去玩。宋绮明白自己这样浑浑噩噩不行，稍微振奋精神，终于没让体重往下掉。

宋绮一有空，就会带着一束花来到梁一城的墓前，有时候对这墓碑说很多很多话，有时候一言不发就看着墓碑上已经模糊的照片。

开始觉的奇怪的时候，是大二，梁爸梁妈搬离了这个小区，这是很不正常的事又或者很正常?就当宋绮觉着奇怪之时，宋绮才渐渐发现，周围的人似乎忘记的梁一城的存在。就像被格式化一样，梁一城被清空了，从这个世界，没有人记得他，又或者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宋绮去问林菲菲，林菲菲很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宋绮去调查两年前的山体塌方，一无所获；甚至打电话给梁爸梁妈，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诈骗犯。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梁一城存在的痕迹，被擦去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记得，宋绮努力找着梁一城存在的证明，而自己执着的模样被宋母看在眼里，宋母很是担心自己的孩子。

就是从这时候起，宋绮体重开始减轻，宋母开始盯着宋绮的饮食，开始带着宋绮出去玩。

宋绮知道自家老妈的忧虑，对于现在的宋母来说自己的儿子突然提起一个人，到处打听，宋母以为宋绮有心理疾病了。

虽然很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宋绮时不时还是会到墓园去看望梁一城。只有看到梁一城的墓碑，宋绮才坚信梁一城存在过，在这个世界。

“梁一城，到底怎么了……”

就当今天宋绮来到梁一城墓前是，看到一束火红的玫瑰放在墓前，玫瑰旁是自己不久前放的小白花，已经枯萎。

宋绮心下一跳，还有人来看梁一城，是谁?是谁没有忘记梁一城?宋绮向四周看去，空空的墓园，今日没有人前来。

每当宋绮隔三差五去看望梁一城，总会看到一束艳丽的红玫瑰，娇嫩的花瓣上还有水珠，鲜艳欲滴，就好像刚摘下来的。可每次都看不到人。

一天，宋绮早早出门，骑上自行车，这车，是在那次山体塌方时幸存下来的，自己已经好久不骑。

清晨，街道上行人甚少，只有几个早店铺了门，里面稀稀散散坐着几个顾客。

宋绮在最短时间内来到墓园，跳下自行车把车一甩，拔腿就跑进墓园冲到梁一城的墓前，这一次，自己一定要看看是谁来送花。

正当宋琦喘着气坐下来休息时，皮鞋踏着石板的声音渐渐向宋绮靠近。

宋绮站起身，盯着前方的人缓缓走进。入眼的是高大的身子，和手上娇艳的红玫瑰。

那人走到宋绮面前，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两个头的人，把手上的红玫瑰往宋绮怀里一塞。

宋绮拥住大大的花束，身前的人一米九的个子是肯定有的，可这张脸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到底是谁，和梁一城又是什么关系？

正当宋绮思索间，那人发声。

“小绮，我回来了。”

宋绮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玫瑰花束啪的摔在地上，摔乱了花枝。

“梁，梁一城！”

“是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