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那几天，朴志晟都没和钟辰乐再经常见面，生活几乎在吃饭睡觉补作业和上外教之间三点一线地过着。只有在晚上睡觉之前能打开微信，和自己对象腻乎一会儿。自从俩人在一起之后，朴志晟倒是变得有点腼腆了，没洗脸没梳头绝对不和钟辰乐视频，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自己关厕所里捯饬半个小时，期间还要连摆不下十个pose来彰显自己的帅气。就连刘静都怀疑他是不是搞对象了。
是搞对象了。朴志晟表面不说，心里嘿嘿傻乐。
每天和刘扬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把寒假作业写的差不多了之后，开学的日子也就到来了。二月初刚刚立春，泉城的气温却仍然在零下十几度飘着，穿上十五中统一发的冬季特供蓝灰色冲锋衣，再往里套上两件加绒保暖才能堪堪留住一丝家里的热气。
朴志晟和刘扬扬都很瘦，哪怕穿的再厚也不显得臃肿，俩人难得坐一次公交去学校，到了班里就看见站在讲台上到处借作业抄的黄旭熙。一个假期没见，朴志晟总觉得黄旭熙又长高了一截儿，但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儿，上来非要给朴志晟和刘扬扬一人一个热情的拥抱，声称能驱散寒冬的冷气，重新找回夏天的活力。俩人都没黄旭熙有劲儿，被他锁在怀里连挣扎的余地都没得。
“哎话说。”回到座位后，刘扬扬支着脑袋看朴志晟，“你生日快到了，就这周五。”
朴志晟“嗯”了一声，不免有点郁闷，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钟辰乐自己生日的事儿，钟辰乐也没问他，虽然他知道俩人刚在一起，如果马上一股脑儿把所有的事儿都说出来难免不好，但他还是有点别扭，毕竟这是朴志晟第一次谈恋爱，他当然希望自己的这份快乐也和男朋友一起分享。
只不过他没说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他有点顾忌。钟辰乐从小几乎没见过爸妈，那更别提什么生不生日的了，不知道师父给他过没过过，万一连钟辰乐自己都不想过呢？他要是冒然去跟钟辰乐说：“你跟我一块过生日吧。”不知道钟辰乐心里会不会难受。
那就不说了，不就是个日子嘛。眼一闭一睁，那一天就过去了……
看朴志晟没什么兴致，刘扬扬就纳闷儿了：“不是，我怎么看你这样儿一点也不像过生日像是过忌日呢？五官愁得都挤一块儿去了又不是脸上没地方了。”
“滚。”朴志晟说，“我再过就16了，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马上就要18了，马上就要20了，马上就又要奔三了……”
刘扬扬不可置信地瞪他：“你这他妈什么逻辑？！”
朴志晟也懒得再想理由敷衍了，于是把作业都拿出来，检查了一遍之后确认都写上名字了就都放在一边儿等着课代表来收。打了预备铃之后刘姐就进来了，这是9班进入初三下学期以来的第一次班会，也是有史以来最严肃的一次班会。
刘姐往讲台一站，就开腔了：“现在几月？”
班里的同学都整齐地回答：“二月——”
她又往黑板的边缘指了指：“这写的几月？”
“六月——”
“是，还有四个月了，不到一百五十天。你们就要进入人生第一个比较重要的十字路口了。”刘姐顿了顿，“我不管你们最后考的分多还是分少，上的是高中还是职中，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这几天里抓紧学，只求对得起自己。这个要求说不难就不难，但说困难也是真困难，就靠你们的自觉和意志力。我知道你们小孩儿，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尊和胜负欲，那这次的中考战役到了决胜阶段，就看你们的一口气撑不撑得住了，你们行不行？”
班里这回的声音比先前大了很多，都满满地说着：“行！”朴志晟都被这种情绪感染了，和刘扬扬扯着嗓子也说着能。
班会结束，班里的同学们都多多少少被激发了学习的热情和动力，甚至有几个开始暗暗后悔自己的寒假作业都是抄的这一行为了。
“哎星哥，你想去哪上高中？”刘扬扬问他。
“就这儿，我没别的想法，初中三年又没好好学，光靠着最后这一百多天不知道能提高多少。十五高中部的话对本校学生不是会降分嘛。”朴志晟回答，“之前我连上高中的意思都没有，现在我觉得，还是上高中好。”他留了后半句没说：上高中就能和钟辰乐一块儿了，能离他更近一点儿。
不过虽然说是这么说，学还是不能落下，那天罗渽民给朴志晟上课的时候帮他算了算，要是想考十五中高中的话他的成绩得起码到510左右。现在朴志晟的成绩上三百都费劲，接下来的一百多天，他还是得吃点儿苦。他下午放学的时候把这事儿和钟辰乐说了，现在他都陪钟辰乐吃晚饭，吃完饭朴志晟再回家，钟辰乐继续回学校上晚自习。
“学吧，你聪明，最后再提三十分不成问题。”钟辰乐用筷子把面条卷成一个球，然后一起塞到嘴里冲朴志晟说。朴志晟特喜欢看钟辰乐这么吃东西，一团面条进嘴之后钟辰乐的腮帮子会鼓起一个小包，他吃东西很享受，遇见好吃的会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特别可爱。
朴志晟看了钟辰乐一会儿，张了张口：“辰乐哥……”钟辰乐看向他，可他却不想往下说了，于是把到嘴边的话重新咽到肚子里，笑着摆摆手，指着对面碗里的面说，“你多吃点儿，多吃。”
钟辰乐也指指朴志晟面前的碗：“你多吃才对吧，面就吃一半，怪不得这么瘦。”朴志晟为证明自己胃口很大，秃噜秃噜把剩下的面全吃了，还把钟辰乐最后吃不下的也吃到了肚子里，末了撑得胃胀。
吃完饭他把钟辰乐送到教室门口，看着钟辰乐坐下之后，他低下头胡乱揉了一把后脑勺，还是没把过生日的事儿告诉钟辰乐。
“哟？”忽然肩一沉，一道意外的声音自身边响起，朴志晟抬头看去，发现是高枫。
自从知道高枫其实对钟辰乐没别的心思况且之前还一直帮着钟辰乐之后，朴志晟就有些内疚之前对高枫态度的恶劣，现下是他和钟辰乐在一起之后第一次看见高枫，朴志晟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他对高枫笑笑，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哥。
高枫咧嘴一笑：“我还当认错人了呢，送辰乐回来？”
朴志晟一愣，随即点头：“对，送辰乐回来。”没有叫辰乐哥，而是辰乐。这是小孩在隐秘的宣示主权。高枫也没在意，把手里提的塑料袋打开，从一袋子烤串里拿出一串羊肉的：“吃吗？”
朴志晟伸手接了：“谢谢哥。”
高枫摆摆手：“一个串儿谢什么。”
“不，谢谢你，高枫哥。”朴志晟又重复了一遍。高枫一愣，朴志晟继续说，“谢谢你……在辰乐难过痛苦的时候陪着他，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没有放弃他……”朴志晟吸了口气，重新看向高枫，眼睛里透着坚定，“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可以歇着了。”
要说高枫听到前面那几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差点没笑出来，合着就是在变相告诉自己：以后不用你了，你可以边玩去了，离我对象远点吧！
高枫先笑着说没关系，都是朋友，还特意加重了“朋友”二字以表自己并无他想的决心，然后又对着朴志晟胡扯了几句，就忙不迭跑进教室了。朴志晟边下楼边三两下把羊肉串吃了，扔到教学楼门口的垃圾桶里，就回家了。
而楼上高枫前脚刚进了教室，后脚就被一群同学围住，把手里的串都分完之后坐回座位，把手里留着的烤鱿鱼递给钟辰乐，还拍着前胸直喘气：“你家那位，太猛了太猛了……”
钟辰乐吃咬一口发甜的鱿鱼丝边笑，他刚刚确实看见朴志晟和高枫说了几句话，但听不清说的什么，然后就见高枫逃荒似的进教室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先是按着我谢谢了一通，然后——”高枫拿眼瞥他，“然后阴阳怪气让我离你远点儿。我还给了他串羊肉串呢！小崽子……”
钟辰乐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手里拿着签子趴在桌上肩膀直抖，高枫嘴角一抽，兀自扶额叹了口气。
时间很快到了周五，一大早上朴志晟就收到了刘静女士和朴广川先生最热烈的欢迎和最由衷的生日祝福。于是早上朴志晟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就先迷迷糊糊吃了一大碗长寿面。
“……不是妈，”朴志晟实在憋不住，拿筷子挑起碗里的面，“我实在是头一次见，长寿面的面是挂面的面！”
“你妈我早上还要上班，能起来给你煮挂面就已经很难得了，我还给你卧了个鸡蛋呢！”刘静边穿鞋边对着自家儿子笑，朴广川冲他挥挥手：“晚上回来给你做大餐。”说完夫妻二人就出门上班了。
可怜呐！最后还是剩我一人独守空房……朴志晟夸张地“唉”了一声，嘴里开始哼哼《小白菜》的调，往嘴里送了口面，结果被烫的又全吐出来了。
等到快到时间的时候，朴志晟家的门被刘扬扬砸的哐哐响，朴志晟把书包带都背到左肩上，拿了钥匙就去开门：“你是要把我家门砸烂然后送我一扇新门做生日礼物吗！”
“我有这么没创意吗？”刘扬扬说着边递给他一个三十二开类似本一样的硬壳东西，“这才是你的礼物。”
“这什么？”朴志晟接过，却下意识一愣，他把那个本翻了两页，才猛地抬头，“我操……”
刘扬扬得意地冲他扬起下巴：“我牛不牛逼！”
朴志晟在没拜师之前，全部的心思都在画画上，他有一个特别喜欢的画家，不出名，山水风景到人物细节什么都画，朴志晟喜欢他画笔下流畅却不失个性的线条，甚至还拉着刘扬扬去参加过一次他的画展，后来这位画家要退圈，出了人生中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画集，但朴志晟却因为发高烧没赶上售卖，就生生错过了。
他记得当时确实和刘扬扬抱怨来着，后来又开始学边款，重心便从画画移到了练字上，也就渐渐遗忘了，没想到如今，这本画集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了自己手上。
“爱！！我他妈爱死你了！！”朴志晟说着就要扑上去往刘扬扬脸上嘬两口，把刘扬扬吓得直往楼下蹿。
学校里不少知道朴志晟今天生日的，都来跟他说生日快乐，甚至微信上加的不知道都是谁的，也给他发来了祝福。朴志晟见怪不怪，一个个很认真的回复了谢谢。
“我中午请你俩吃饭。吃啥随便说！”黄旭熙没有给朴志晟准备东西，初中三年，每一年的2月5号，黄旭熙都会请朴志晟吃一顿贵的。
这时候朴志晟正在拿手机翻着消息，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让刘扬扬想吃什么，他的眼睛还停在微信置顶上，盯着“小白猫”仨字儿发愣，这么多人的生日祝福，都不及钟辰乐的一个标点符号值钱，不过那个置顶却一直没有动静，从今天早上到现在。
“哎！”胳膊被刘扬扬扯了一下，朴志晟回过神来，“我们说去吃烤鱼，行不行？”
朴志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中午午休时间有将近两个小时，照一下课仨人就往外冲的速度，能把鱼吃完再吃六碗米饭，烤鱼店在学校旁边那条街上快到下一个十字路口的位置，店面开的不小，这时候已经有几桌坐着吃的了，挑完鱼就直接送到后厨，服务员都挺麻利的。
他们要的是传统酱香，等一大盘鱼和米饭一齐端上来的时候，香味勾的朴志晟胃都往嗓子眼跑，他用勺子把汤浇到米饭上，然后吃了一口鱼肚子上的肉。
嗯，不错，朴志晟想着又吃了口米饭，改天得带钟辰乐来吃一次。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