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妃双眸一亮,便起身往芳华殿里去。
此时,床帏中一抹纤细的身影,正微微撑起身子。
原本外罩的宫装已经褪下,只余一件月白色深衣贴在身上,惠妃垂眸,待有人进来,她才徐徐回转,眼波里雾气隐隐,表情很不明朗。
敏妃就势一坐,仔细摸索了,见她真真无碍,才舒了口气,“娆儿你吓死我了,以后再不可如此轻率……”
惠妃抿着唇,点点头,仍是未开口说话。
“想咱们能多作伴几日是好的,可终归还是要去。”敏妃秀致的眼眸隐隐湿润,径自叹息。
惠妃掀起眼帘,那一双眼睛生的极是好看,即便没有任何表情,也好似春水含笑,眉梢带情。
她悄然环顾着四周,盯着桌台上那一盏银丝掐花灯台愣神,但很快就转过头去。
敏妃自顾自地说了会话,见惠妃精神不济,便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
“娆儿,娆儿……”她唤了几声,最后才提高了声音喊道,“姜娆?”
“嗯?”惠妃终于开口,食指将青丝往耳后绾了,“别担心,我没事,就是乏了想歇会儿。”
敏妃还未来得及替她盖被,惠妃就已经躺下,侧身朝内,敏妃只好抚了抚她散在枕上的发丝,“晚膳一会给你端到房里来。”
略带鼻音的应了一声,殿中安静下来。
素青挨到坐在梳妆台前的敏妃近前,朝里头望了一眼,“怎地感觉惠妃娘娘不大对劲儿?”
敏妃名郑秋,她和惠妃姜娆原先同在六尚司职,如今皇上病重,她们因为容貌出众,被挑选到了永乐宫。
念及此处,敏妃就叹息,“我们这样的人,到了今时今日,哪里还有甚么前途可言,她若非绝望,也不会走到要投井的地步了…只怕是旧病加新伤,情绪不好是在情理之中。”
素青摇摇头,“奴婢总觉得,惠妃娘娘神态性子都大不相同,从前是如何张扬的人,突然就变得沉静了……”
敏妃没有回答,但这些话,却飘进了躺在内室的惠妃耳中。
眼前处处是微醺的淡香,藕荷色帷帐垂落,惠妃双目圆睁,没有一丝睡意。
小林子进来传话时,叩了叩门无人应答。
他以为并没有人在内,谁知一推门却见惠妃静静地并腿坐于床头,发髻松散,垂在胸前。
目光绵绵悠远,散发着幽幽的凉意。
小林子恍惚片刻,开口道:“惠妃娘娘,吴公公有请。”
“知道了,我先梳理一番。”惠妃话语谨慎,小林子心里嘀咕,怎么她忽然转性了?
姜娆坐在妆镜前,镜中容貌并不陌生,只是镜中内外,分明又像两个人。
杂乱的记忆交织,她握紧梳子,侧头问,“我记不清了,今儿是哪一年?”
小林子垂手在门前,“大周元离十八年,咱们皇上登基的第十八个年头。”
元离年号,太祖正德帝年间。
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她仔细瞧去,脸容仍有细微的不同,这张脸眉目间脂粉气太浓,双眸轱辘转了转,又觉得眼风里媚劲有余,清雅不足,一点都不从容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