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后的补充🙏🙏🙏🙏🙏
“王耀！”
医疗水柜的玻璃门外抵上一双手掌。那人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透过玻璃，水柜内静静地放着一具躯体。
大片连在一起的烧伤，狰狞地铺在这人身上，黑红的骇人。面目几乎模糊，半张脸扣在呼吸器里，双眼禁闭。——看上去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布拉金斯基先生，我们尽力了。”
最后这五个字无疑是让人撕心裂肺的审判书。
“病人时间不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伊万被单独留在水柜前。
透过厚厚的一层玻璃，还有一层辽化液，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里面的人——他的拉夫尔。
“……我，”伊万艰难地开了口，声音却有点走调，“冲进火海，已经找到起火的实验室了。我知道你在里面。可是门变形了，门口的设备也烧坏了，我进不去。
“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起火了，早一点联系火警……早一点，一切都早一点……”
王耀不能想往常一样在他说话的时候安静的注视着他了。实际上，以后也再也不能了。
“……如果我能不让你离开的话？”
。
“布拉金斯基先生，你必须回到病床上去了。”
护士藏在口罩和防护服底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她的声音透过几层防护变得有点失真，远远的响在伊万耳边。
在他们强行运走死者遗体后，这个病人的情绪就不太对。或许是因为共事多年的同事突然去世打击太大了。他的脸有些白的发虚，整日抱着笔记本偎在床上写写画画，其他的动作一律没有，让人看了觉得有点害怕。
护士隐约知道这次火灾发生的地方是个研究所，但具体是研究什么的，她不知道。这人是个老外，还是个挺俊的老外。她总会忍不住在照例检查的时候多看他两眼。他的本子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东西，不像汉字，又不都是数字和英语。护士看过来的时候，他也不躲，就让她看着，反正也看不懂。
“布拉金斯基先生，这么下去对眼睛不好。”
“请您配合我们，我们也是希望您早日痊愈，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请躺好静养！”
然而某人只是微笑着看看她低头就没了回话，不再搭理。
这是个不听医嘱的人。护士撇撇嘴。
门被推开了，护士回过头，看到了伊万的主治医生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她识趣地离开了，还不忘把门带上。
“布拉金斯基先生，这是我们在为您做全身检查时发现的。”
医生打开了手腕上的全息数据库，那上面映出一大团模糊的形状，依稀是个脑子。他指着其中一块白色的光斑，低声道：“咱们需要保密工作的同志，都认得我。伊万，跟叔说实话，这块东西是不是你自己做的？”
“嗯。”一点也不含糊。
“胡闹！胡闹！”医生跳起来，“在脑子上安芯片，亏你想的出来！那会儿做手术的哪个医生？如果手术失败，你是什么后果？你自己不清楚？”
“……”
“算了，你们这些搞科研的，我们的话啊你们总是不听。”医生冷静下来，叹了一口气，“也趁着这回检查，我要告诉你。你那个结核……恶化了。”
“我知道。”伊万笑笑。那笑容和现在他的状况相比，出现的有点突兀，“不过，我还剩多长时间，项目就多长时间不会停断。如果要我在医院度过余生，我是不会同意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变坏。
只是没想到，王耀居然比他离开的还早。
。
伊万·布拉金斯基，大概是正常人眼中的那种，疯子，怪人。他用十年时间，创造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很绝的机器人，名字也叫伊万·布拉金斯基。
和他自己几乎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我本来以为，我会先一步离开，于是我创造了你。”他隔着培养皿，看着里面那个和自己仿佛照镜子一样的“人”，“但现在他已经离开了，我要拿你怎么办呢？…太突然了。”
他从很久之前，就在自己身体里装了芯片。他记录了几乎是自己所有的言行和所见所闻等等。那小东西本来是为他制造的布拉金斯基准备的，但明显是用不上了。
还有多久呢？医生说过是两年。
伊万弹起来，神色有点古怪。
两年，让他只和一群设备机器为伴吗？
“……王耀，如果我能不让你离开的话？”
。
“老师已经疯了。”
“那不是老师。”
两个年轻人站在研究所门口，朝着里面望去。他们口中的老师正是伊万。——这两个青年正是当初跟着伊万·布拉金斯基做AI仿生的研究员。
研究所的楼房外常年披绿，就连楼体也被密密匝匝的爬墙虎覆盖。之前他们总觉得这里的景色多少有些生气勃勃，现在看来，却只有荒凉。
已经有三四年了。
无人修剪，无人看管，整个废弃的研究所，就像一座覆满青苔的坟墓。
上头觉得，那个机器人有很高的价值，竟然能够自主实现精密的科学研究。甚至还做出了“人造人造人”这种乍一听很滑稽，却又细思极恐的东西。他们希望得到这里面的机器人，还有他的数据。
伊万·布拉金斯基也许是真正的天才，可惜，这个天才有点疯，死的又太早了。他留下的东西太过诡异，仿佛他的灵魂迁移到了一个人造物身上，继续着生前未竟的事。
“我们的工作，就是监视它们对吧。”
“还要把数据偷出来。”
“哎，你说，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和王先生都已经离开人世了，应该在下面汇合了，他留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小李已经穿好了防护服。
“复制王老师的决定，是老师生前做的。他大概想在余生和王老师再见一面。可惜……这也没有实现。可能他最后做了点出格的设定，他让机器人帮他把‘王耀’做完。”
“妈的，我怪害怕的。”
“……这也是我敬畏科学之处。”
“所以，那个机器人，是一直到现在都还在遵从他主人生前的命令喽？”
“是的。”
“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的灵魂都附着在了机器人身上然后……”小李故作玄虚状。
“不会的。如果真是那样，老师就不会想要制造出机器人这种替代品了。”小何苦笑一下，叹了一口气，“……这同样是我敬畏科学之处。两个死去的无神论者，是不会再有未来的。”
。
那天的下午。
王耀，第五次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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