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坊里的宫女都在做活,李玉去唤了内务府的吴总管过来,吴总管平日里和李玉都自持身份,也不对付,少不得比较一番。只是今日乐渝亲临,他和李玉皆是一样诚惶诚恐。说到底,即便他们如今也算是宫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了,那也是爱新觉罗氏家的奴才,哪敢在先帝的嫡公主面前摆谱呢。
吴总管一见乐渝,连忙跪下请安:“奴才请公主安,公主万福金安。”
“吴总管这张嘴惯会说话,可惜,托吴总管的福,本公主实在是安不了啊。”乐渝冷笑一声,瞥他一眼,“吴总管是内务府的总管,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应当知道——损害龙体,是是什么样的罪过。”
吴总管闻言大惊失色,连连叩首道:“公主明鉴啊!奴才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奴才冤枉啊!公主此言,实在叫奴才惶恐啊!”
“惶恐?”乐渝在李玉亲自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冷眼瞧他,“你管着内务府,你手底下的绣娘给皇兄做常服忘了收针,刺伤了皇兄——倒叫本公主惶恐才是。”她再不去看颓然到底的吴总管,只冷冷道,“平日里做事散漫也便罢了,如今闹到了皇兄面前,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吴总管还敢喊冤吗?若要论罪,只怕你手底下的这些人,包括你——”她伸出手点点吴总管,“一个也跑不了呢。”见他一副马上就要被吓昏过去的样子,乐渝厉声道,“还不快去将功补过!还要本公主请你不成?”
“是是是。”吴总管一骨碌爬起来,扶正了头顶的帽子,对着乐渝道,“公主放心,奴才定会好好将功补过!”
他自匆忙去了,乐渝垂眸看手帕,也不应声。李玉看着吴总管灰溜溜离去的样子,不禁得意,托了怀宁公主的福气,这老东西竟也有今天。他弯腰对乐渝道:“这日头晒,公主不妨在阴凉处等候?”
“本公主没那么娇气。”她自岿然不动,半点不见平日里在弘历面前撒娇卖痴的样子,自是一副嫡公主的派头,威严甚重。就连李玉都觉得敬畏。先帝爷平生最爱这个女儿,一手教养长大,有求必应,若非她是女儿身,这大清百年基业哪还有当今皇上什么事?
也幸而她是女儿家,弘历才敢放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不必提防她。
乐渝在外头等着,吴总管不敢耽搁片刻,连忙拖着一个宫女出来请罪:“禀公主,罪奴玲珑已带到。”
张嬷嬷一见她,连忙带头行礼:“奴婢请怀宁公主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奴婢等给公主请安!”听得怀宁公主名号,身后的奴婢一边恭敬行礼,一边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那位大清最尊贵的嫡公主——见她神色清冷,超凡脱俗,心中不禁感慨道:有些人就是生来命好,会投胎。一出生便是孝敬宪皇后独女,正统嫡出的固伦公主,天生做主子的命。不像她们,命如草芥的,一辈子只能伺候人。
乐渝略过跪在地上的玲珑,看向人群之中的魏璎珞,语气不冷不热:“便是你给皇兄做的常服?”
早已从吴总管口中知道事情经过的玲珑怎么肯承认?她扑到乐渝面前,即使被人拦住,也依旧努力地靠近乐渝,哭喊道:“公主明查!奴婢怎敢损害龙体!那件常服是璎珞做的!”她哭着去看璎珞,“璎珞!璎珞我求求你!你快告诉公主,那件常服是你做的!不是我!”
魏璎珞听着她的哭喊,始终充耳不闻。乐渝打量了她半晌,终于移开了视线,看向张嬷嬷:“张嬷嬷,这些绣娘都是你管着。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回公主的话,这件常服确实是玲珑绣好之后交给奴婢的。”张嬷嬷不去看狼狈不堪的玲珑,恭敬地回答乐渝的话。其实她并非没有猜到,只是魏璎珞是阿满的妹妹,人有亲疏,只能牺牲玲珑了。
乐渝不顾玲珑的哭喊,随口问了句李玉:“皇兄怎么说?”
得知乐渝想要插手,李玉怎敢不告诉弘历?自然早早打发了人去禀告了。故此,李玉弯下腰,道:“皇上说,但凭公主处置。”
乐渝闻言,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既说是无心之失,那便依照大清律法,杖八十,流放宁古塔。”她冷冷地扫视一圈,“在宫中做事,需得小心谨慎,若再散漫粗心,小心你们的脑袋。”
“奴才谨遵公主教诲。”
“奴婢谨遵公主教诲。”
乐渝理理袖摆,施施然站起身,走到魏璎珞面前:“你叫璎珞?”
魏璎珞面不改色:“奴婢魏璎珞请公主安,公主万福如意。”
乐渝笑了笑:“皇嫂说你手艺很好,上次给皇嫂做的衣裳很不错,本公主也喜欢。不妨也给本公主做一身常服。只一点,不许再有任何的意外——”
魏璎珞服了服身:“奴婢定当谨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