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响起了安德莉雅的敲门声。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她的敲门是哒哒--哒的三声,两轻一重。
艾尔温很久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一直没问。
“啊,请进——”
这时艾尔温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穿着脱了一半的衬衣趴在床上,更别说刚脱掉的长裤还堆在床角
“不不不,果然还是等一下……”
但安德莉雅早就推门而入了。她穿着艾尔温刚取回来的衬衣,浅咖色的领巾上的金色领饰与她淡紫色的眼眸一并放着光芒。
“我很喜欢这件衬衣~谢了~”
她伸开双臂展示着这件庄重而优雅的衬衣,与床上慌忙地系着衬衣扣子的艾尔温形成了鲜明对比。
“啊,你喜欢就好…能不能等我先穿好衣服再…”
“没关系的,我根本不在意~还有一个好消息,下水道它终于复活了~”
“我还是会在意啦!还有你是用什么办法把下水道给…”
“秘~密~”
安德莉雅向前迈了一小步,直接一下子扑到了坐在床上的艾尔温身上。
“哇!你突然要干什么…”
艾尔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到了床头的手枪上,手指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打开了保险并搭在了扳机上。
“作为奖励,就再当一次我的抱枕好不好~”
安德莉雅轻轻地把艾尔温的手枪从她手里拿下,关上了保险,放到了床头柜上。
“随你好了,又不是第一次,说的好像我拒绝你就不会继续抱着我睡觉一样…”
艾尔温换上睡衣,躺在了枕头上。
“抱歉,安德莉雅…我不知怎么就…”
“没事没事,我知道这种习惯不好改。”
她轻描淡写地躺在了艾尔温身边。
“说起来,你还没有发现我送你的礼物吗,艾尔温?”
“嗯?”
艾尔温眉头一皱,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环视了一下房间,当她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的手枪上时,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枕头下这个熟悉地略硬的触感并不是自己的手枪。
她把手伸向枕头下,摸出了一盒帕拉贝鲁姆手枪弹。
但这重量明显不太对,这一盒可比她平时用的重量轻多了,她看了一眼安德莉雅,安德莉雅的眼神明显在告诉她快打开这个纸盒。
艾尔温拆开了用来包装手枪弹的纸盒,一盒太古的方糖滑了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个塞到我枕头下的…等等,也就是说…刚才…”
“嗯哼~我就说我们还是挺相似的嘛~”
安德莉雅轻轻搂住艾尔温的腰身
“当然,礼物可不止这一个~单有子弹却没有手枪怎么行~”
安德莉雅从腰后抽出了一支沃尔特P38手枪,这支手枪虽然被保养的十分细心,但还是难以掩盖被长时间使用过的痕迹,枪口和套筒上无数的划痕和凹陷以及被使用地无比光滑的木质握把护片似乎见证了这支手枪的主人经历过怎样复杂而长期的战斗。
艾尔温自然清楚这支手枪,在看到这支沃尔特时她就像被重击一样心脏骤停,全身僵硬地一动不动。
那是她想忘却,她想隐瞒的一切。
“这是亚琛总部寄过来的,他把这支枪寄存在了总部里,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就当是他送给你的礼物吧。”
安德莉雅轻轻地把这只手枪放到了艾尔温的手掌里。
在碰到这把枪的那一瞬间,艾尔温就像触电一样飞速地把这支枪夺了过来,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她无比娴熟地检查枪膛,退下弹匣,发现里面还有三发子弹。
她感受着这无比熟悉的触感,这深入骨髓地弹簧力度和扳机压力,甚至连手指压上扳机的感觉都是这样的温暖,就像是手指的神经已经与这支手枪建立了连接一般。
她慢慢退掉枪中剩下的子弹,连手枪一起摆在了床头柜上。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安德莉雅?”
“嗯,前天我跟这支手枪一起收到的还有你的档案。”
“子弹都还在枪膛里…你就不怕我在拿到枪的一瞬间自杀吗?”
“如果不是收到了你的礼物,我确实害怕。”
“既然你都知道了……”
艾尔温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无所谓的,艾尔温,我关心的只有你活下来了,那些过去的事情我都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
“是啊,你应该前几周就已经完全的想起来了,我那时就注意到你的状态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艾尔温背过身去,面朝墙壁躲着安德莉雅的眼睛
“所以说,那天晚上你突然硬要抱着我睡觉,就是为了……”
“是啊,万一你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
“唉……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太狡猾了…”
“你猜~当然我不否认,还有另外一些原因在里面。”
安德莉雅把身子贴近艾尔温的肩背,伏在她的耳边悄悄说道
“那你现在为了什么而活着呢?赎罪吗?”
“……”
“别异想天开了,艾尔温,听着,我们的枪都是沾过血的,我们的时间永远不会回溯,我们的罪愆永远不会被赦免,但我们的生活仍然还要继续。”
艾尔温没有回答,安德莉雅也保持着沉默。
“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过了不知多久,艾尔温率先打破了沉默。
“啊,当时我被派到了越南,特殊任务。”
“我大概懂了…不用再担心了,安德莉雅,我会…嗯…”
安德莉雅没有接话,双手抱紧了艾尔温。
“要哭的话,趁着现在吧,我不会回头的。”
“什么啊…你怎么知道…我在…反过来还要…被你给安慰一番…”
安德莉雅的声音混着轻微的抽泣,传入了艾尔温的耳中。
艾尔温把手叠在安德莉雅的手上,感受着这份温度。
“因为你刚才说了,还有一些另外的原因啊…”
“好吧…艾尔温…”
安德莉雅的声音又回到了平日那种沉稳而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刚才说让我不用担心,你会做什么呢?”
“你情绪调整的这么快的吗?”
艾尔温回过头来,与安德莉雅四目相对。
“不要转移话题,你不明说出来我可是理解不了的哦~”
“啊…就,那种,你懂的…”
艾尔温有些害羞地偏开了视线,脸颊上抹过一染红晕。
“你不好好的说出来我怎么能懂嘛~”
安德莉雅双手捧住艾尔温的脸颊,又把她的脸摆向了自己。
“就…我之后会一直好好地陪着你的啦…”
“嗯~谢啦~我也会•好•好•地•陪•着•你•的~”
“没必要这么强调吧…你就不害羞吗…”
“有什么关系嘛~我可是相当开心啊~”
“嗯…说起来…你也做过那么多那样的事…你相信有地狱吗?”
“地狱?管他什么地狱还是天堂,这都是道学先生们去考虑的事情,再说了我可是个无神论者。”
“那你不会感到良心受到谴责吗?”
“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良心也好,道德也罢,你总要活下来才能谈这些不是?相较于这些我更喜欢去了解它们背后的规则…就,当我是道德真空吧。”
“那如果真有一天…你…呃,下到了地狱里呢?”
“那我肯定会一路杀穿地狱,然后再回来陪你。地狱而已,我去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好吧,记得别食言就行,我可会一直等着的。”
“没问题~那,一周年快乐,艾尔温。”
“周年快乐,安德莉雅。”
“没想到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啊…我还记得那天下午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
“是啊,那天晚上你玩的还挺大,我可差点就被你亲手玩死了。”
“哎?你到现在还没原谅我吗?这都一年了过去了…”
“行了行了,原谅了原谅了…亏着当时卡斯维娅打了个电话…”
艾尔温又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枪,扳起击锤,又放了下去
“你说这是他给我的礼物对吗?”
“对啊,他存这把枪的时候附的纸条是这么写的。”
“你不会吃醋吗…留下的礼物还是送给别人的这个样子…”
“哈哈哈…你可太小看我了…我可是稳稳地把他偷到手了,早就变成我的东西了哦。”
“那就好,我还挺怕会引起什么误会之类的…”
“哦~原来你一直向我隐瞒的是这方面的事情啊~”
“不是啦!别乱想!”
“那…好梦哦,艾尔温~”
“嗯,好梦,安德莉雅。”
“只准梦到我哦!”
“住嘴……”
窗外的朝阳缓缓升起,琥珀色的光芒跳跃在这个城市的屋顶上,人们逐渐从睡梦中醒来,喝杯咖啡,去迎接又一个崭新的一天。
她缓缓地沉入梦乡,喝了口加了三块帕拉贝鲁姆方糖的咖啡,去迎接又一个崭新的一天。
“安德莉雅…你的咖啡…真难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