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坩埚。
坩埚里的液体是澄清的,像水,唯一能把它与纯净水区别开的是升腾的蒸汽里翻涌着的甜腻的香味。
闻上去就像是邓布利多办公室里堆成山的柠檬雪宝糖,斯内普有些厌恶地想。不过作为一个亲自往里面加入了蟾蜍干和蚰蜒粉的人,他对自己制作出的这个魔药的味道不抱任何希望。
最后应该是用搅拌棒在里面旋转三圈,然后静置二十分钟。
斯内普放下玻璃棒,熄灭了坩埚底下的火焰——现在他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与他疯狂的情绪作斗争。
“不能喝!”他的情绪在叫嚣着,“你爱她!你爱她胜过爱你的生命!”
斯内普闭上眼睛,放弃了大脑封闭术,任由感情奔腾汹涌……然后在二十分钟即将到达的时候果断地再次用大脑封闭术封住了它。
他把解药倒进了玻璃杯,然后把它端起来。他的心头感到了钝痛,但被他刻意地忽略了。
斯内普举起杯子,放到唇边,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后飞速一饮而尽。
被魔药压抑了数月的情绪呼啸而来——痛苦,阴郁,愧疚……那些灰暗的东西,还有灰暗里唯一的光,莉莉。
斯内普闭上眼睛,他感到他对莉莉的感情更在逐渐回归,而对赫敏的错位的爱情则在逐渐消褪……
不对!他猛地睁开眼睛,满眼是压抑的恐惧和愕然。他撑住桌角,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他把自己的体重全都压在桌子上,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找一个地方依靠,他连站都站不稳。
斯内普对莉莉的感情回来了,分毫不差,但他对赫敏的感情却没有全盘消失。相反,那些在解药的作用下衰退的部分就像剔除的杂质,让剩下的爱意的密度大幅提升,变得纯净且凝练。
怎么会这样?斯内普皱起眉,努力在大脑里搜索着原因。
解药起作用的瞬间,他对莉莉的爱意就如同拔地而起的参天巨树。合抱之木,郁郁葱葱。而对赫敏的爱意则像是黄花萎地,奄奄垂死。
但很快……这一切理所应当发生的事变得不对劲了。
他回忆起了赫敏喊他“斯内普教授”的样子,回忆起了每一次交作业的时候小女孩期待的眼神和没有得到他表扬时沮丧的神情,回忆起了她站在他的面前,说“我会永远忠诚于您”……最后他回忆起了那个吻,那个带着医疗魔药苦涩味道的吻。
在斯内普反应过来之前,腐物里新绿抽芽,攀着巨树的根茎一路顽强生长。
巨树早已随着莉莉死了。
它阻挡不了新生藤蔓的攀登。
幼嫩的新叶从灰败的枯树根里钻出来,汲取着逝去者的养分,弱小,但又顽强。生与死,新与旧,过去与当下,腐朽与坚韧,天真与……
斯内普撑着桌角,缓缓地、缓缓地坐下来。他垂头看着眼前桌上的一沓文献,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一挥魔杖招来了家养小精灵:“赫敏的衣服洗好了吗?”
波丽安娜很紧张地看着他:“好……好了,斯内普先生。但是现在假期里格兰芬多塔楼没开……”
“不用送到宿舍了。”天鹅绒版丝柔的声音截断了她接下去的话,“把它带来。”
不能耽搁了。要了断,必须干脆利落地了断,一点藕断丝连的可能都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