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沈轶便挑选了一位精干的兵士,假扮成晋军的模样,在夜色的护送下,悄悄潜进了浙州城。
此时韩德正在城中来回巡视,这几日来,越军连番攻打,时而白天,时而傍晚,甚至有时半夜也会攻城,声势浩大,虽然自己每次都成功守住了,但他心中依然担心终有城破身死之日,因此,只要自己还有精力,便就待在城头,以防万一。
只是韩德多日来被沈轶消耗地精神有些恍惚,他虽然身壮如牛,但精神高度集中之下,却也怕城没破,自己人先扛不住了。
忽然下面报说司马谦派人来与自己联络,心中登时十分激动,马上命人带了过来。
“司马将军有何指示?”韩德着急道。
“韩将军,司马将军命小人前来有秘事相告!”假晋兵单膝跪地道。
“有何秘事!”韩德激动道。
假晋兵却并未开口,只是用眼睛左右看了几眼。
韩德会意道:“你且随我来。”
不多时,韩德带着假晋兵回了城府,关上大门,道:“现在四下无人,你可说了。”
“韩将军,司马将军让我连夜进城告知将军,他已招降谈天涯,待时机成熟时,他会主动与沈轶正面决战,以擂鼓为号,谈天涯就会立时叛变,从后方攻击沈轶军。只要谈天涯一动,就请将军全军从城中杀出,协助谈天涯,司马将军待沈轶军乱之后,自会出兵,与你三方夹击沈轶,大败越军!”假晋兵俯在韩德耳边小声道。
“好!”韩德听了,顿时拍手大叫一声好,显得十分激动。
这个消息让韩德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登时精神大振,连日来的阴霾一下散去。
韩德对假晋军道:“司马将军此计甚妙!你立马出城,路上千万小心,回去告知司马将军,就说我已知晓,只要谈天涯一动,我便立马相助。”
“小人临行前,司马将军嘱咐大人,千万莫与第三人说起,以免走露了风声,让沈轶有了准备,那便是神仙都救不了将军了。”假晋军又道。
“恩,有理,你去告知司马将军,我必守口如瓶,请他放心!”韩德点点头道。
“如此,那小人这便交差去了。”假晋军见事已成,笑着对韩德抱拳道。
“去吧。”
待那假晋军去后,韩德松了一口气,自从开战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心中想道:“他娘的,老子就再坚持一两日,到时司马将军号令一下,就能反杀那沈轶了!沈轶小儿,害得老子这几日提心吊胆的,待爷爷捉了你,定要拧下你的狗头,当球踢。哼!”
要说这韩德虽然勇武过人,但也是勇大于谋,平时倒也还好,此时却被沈轶打得是身心俱疲,骤闻此妙计,哪里还想得到许多,也不疑有他,心中只是激动不已。
假晋军回转报告沈轶之后,沈轶的心中也是略微有些激荡。
骤然收到圣旨,沈轶马上临时想出了这个计策,其实也并非十拿九稳,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战局、人心、时间无一不得恰到好处,如此,还得再加上一些运气。
若是计谋不成,他也绝不想在此与司马谦耗着。而他当初只带二十日口粮,也是以防万一,一旦计策失败,那就只能破釜沉舟,强攻浙州城了。
翌日,司马谦手上再次收到二份奏报。
一份说是越军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再次加速直奔皖州城,看情形,过不了八九日就要攻城了。
一份说是高丰年率二十万人马从沈轶军中分离出去,接替谈天涯攻城。
司马谦看着奏报,更加坚定了要与谈天涯合作的决心,战况已经至此,不如试上一试,若谈天涯乃假意投诚,必不会拿自己国人开刀。若是真心投靠,杀上三五百人,沈轶自乱,等他多消耗一些,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不过他还想再等等,看一看情事发展!
这一日,从日出到黄昏,司马谦只听得对面浙州城杀声震天、连绵不断,换位思考,若是自己处在韩德的位置,还能坚持多久!
司马谦也是个中好手,知道一个将领最累的不是体力上,而是精神上,如此高强度的作战,日夜不休,即使身体再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当夜,司马谦终于决定,第二日便动手!
其实沈轶也很焦虑,日子拖得越久,他的计策败露的可能越大!
当日,大军开拔之前,他就命马洪带着他的一千御林军骑兵快马加鞭,绕过浙州、皖州地界,在马尾绑上大捆枝条,在靠近皖州的州县来回奔走,扬起漫天沙尘,作出有大股军队往皖州城汇聚的模样。
这几日又是每日催促,不断加快行军,为的就是在心理上给司马谦逐步施加压力!
而浙州城这一边,先是命陈平与谈天涯半真半假地每日轮番攻城,在精神上,让守城军疲于应付,打击他们的士气。让司马谦和韩德同时受到意志上的考验。
只有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司马谦这位老将,才有可能蒙了心智,冒险与谈天涯合作。
而一旦司马谦愿意合作,自己再换上高丰年接替谈天涯,加大攻城力度,迫使司马谦作出抉择,加快与谈天涯合作。
目前一切看似都很顺利,只是沈轶依然每天十分担心,只要是计策,都会有漏洞和破解之法。战场之间,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
若是拖得久了,司马谦发现皖州越军其实只有一千,那自然立时就能明白过来一切。
又或是司马谦故意诱使谈天涯与他大开杀戒,以试真假,虽然自己也准备了后手,可却也应对不了太久。
再或是韩德头脑清醒,明白过来,不愿出城,则自己的计划也将付诸流水。
因此,沈轶虽然布下了这大网,只要其中一环出了问题,则都唯有破釜沉舟,趁着韩德心力交瘁之际,强行破城了!
此夜,沈轶坐在营帐外的土丘上,仰头望着天空,久久不能入眠,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了远在定州的张素言,自己若能收复了浙、皖,就能尽快回家与她团聚,没有经历过相思之苦的人,是绝不会体会到其中的凄苦。
又想到了已经拜入愚夫子门下的沈欢。愚夫子的本领他也略窥一二,对于沈欢能够顺利拜在他的门下,也是有些出乎意料,他当初也是偶然兴起传了沈欢一些阵法,不想竟派上了大用场。
世界就是如此奇妙,阵法原本就是愚夫子所授,今日竟然正好用来破阵,缘分之事,果然一啄一饮,自有天注定。
沈轶凝望着越国清澈的夜空,月亮高挂,繁星密布,有些似乎自亘古而来,不曾改变过,有些又忽闪忽闪地,飘摇不定。
沈轶忽然有些羡慕,那些懂易礼星象之人,只需头一抬,手一掐,就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若是自己也有这份本事就好了,只要往天上这么一看,就能知道今次这场战争的结果了。
沈轶不禁有些自嘲,自己怎么忽然也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也许胜负早就注定,但是这个过程却是由人自己把控!
沈轶就地躺了下去,拿起临别前张素言交给自己的鸳鸯锦囊,说是她亲手缝制的,只要想她时便看上一看、摸上一摸,就如同自己在身边一般。
赴京之日,并未料到这一去,就是几月之久。沈轶紧紧地将这锦囊握在手中,心中一股暖流涌过,仿佛有无限力量充满全身。长出一口气,为了越国、为了妻子、为了儿子,他也要打赢这一仗!
翌日,沈轶与司马谦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地都将军队列阵于城外,将目标瞄准了对方!
沈轶是想以势压人,迫使司马谦做抉择!
司马谦则是被这几日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若再不出手,怕自己的这根弦快要绷不住了!
大家同为四十万人,气势相当!
“司马将军,当日闵州城匆匆一别,不想已数月之久。今日再见,将军风采更甚往昔啊,呵呵。”沈轶数月来,驰骋于疆场,此刻骑在马上,倒是越发的娴熟了,颇有儒将之风。
“哼哼,沈总督亦不遑多让,自那日后,我无时不想早日再见总督。”司马谦乃是骁勇武将,跨一大刀,独自引马于阵前,好不威风。
“呵呵,我却不想再见将军。你我一见,势必血流成河。越国将士也好,晋国将士也好,谁不是爹生妈养,你我又于心何忍呢。我劝将军还是早日回国,莫再起干戈,若将军愿意,我便放这一城晋国将士回家。”沈轶指着身后的浙州城道。
“沈轶,你便算定你能赢我吗?”司马谦咬牙道。
“呵呵,我有八十万人,你才六十万,谁赢谁输,将军心中自然清楚!”沈轶笑道。
“输赢之事,谁又说得清楚。不试上一试,怎么知道。”司马谦道。
“呵呵,如此便做过一场。”沈轶大臂一挥,身后将士立马作出战斗的姿势。
“擂鼓!”司马谦道。
“咚咚咚咚”晋军阵中待司马谦一下令,便鼓声大作,鼓声直达浙州城内。
也许是知道沈轶今日要与司马谦决战,越军没有再攻城。
城内韩德便一直站在城楼望着两军,见司马谦如密令般擂鼓大响,心中大为激动,反攻的时刻终于即将到来。只待谈天涯动手,他也会跟随出城!
果然,擂鼓一响,谈天涯便立时发动,对站在附近的军士大开杀戒!
越军士兵大惊,纷纷起手对抗,立时混做一团。
韩德见谈天涯真的动手了,拍手大叫一声好,遂下令出城杀敌!
司马谦因越军阻挡,并未察觉韩德动向,只是看到谈天涯竟然真的动手,心中一跳。
虽然他知道机不可失,切不可待越军稳住了阵脚再动手,但他依然按下心中的躁动,静静地看着。
一百、两百、五百!一千!两千!在谈天涯二十万大军的屠刀之下,瞬间有数千越军倒下。
沈轶见司马谦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十分的惊讶,暗叹自己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了。
若司马谦再不动手,那自己这把戏快要玩不下去了!
此时,司马谦终于动了!
司马谦见谈天涯已经杀的是浑身是血,若说这也是作假,他却是不信的。
杀了自己同胞数千之众,谈天涯绝难在越国再待下去。
“哈哈”大笑一声,司马谦大吼一声:“沈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晋国的将士们,跟我杀啊!”
正当他兴致勃发想要与谈天涯合力之时,韩德大军也正好赶到,大声喊道:“司马将军,谈天涯,我韩德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