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熹回了山中,将青提苦苦栽培终于种活了,她花了一些小心思,那青提一年内爬满了半座山,果实成熟时清脆甘甜,她每日从山脚逛到城郊,却一次都没望见孟少陵归来的身影。
这一年大雪已至,孟少陵听说又大败敌军,却不曾归家祭祖,听说皇上百般奖赏,赐婚也提上日程。
她于山巅占卜,却皆是大凶之兆,下下之签,她大闹着要离开琅琊,被老太爷变着花样地收拾了几顿。
她问老太爷:“不是从小就告诫自己要找到真心人,才能继承狼族的吗?”
老太爷拽着胡子生气:“我现在怕你跌进坑里去不但当不得狼主,反而闹出事故来。”
后来,山下又传来消息,说是边疆来犯,孟少陵带军去往边疆,这边天子却派了几万兵将围住了琅琊,摆明了怕他平乱不成反造反。
洛熙便闹得更凶,老太爷说:“养不熟的白眼狼,生你就是全族的错误,实在惦记就去看看吧。”
北风卷地白草折,雪大如盖,千人阵,生死场已近尾声的一场战,双方生死惨重。
她提着裙子一双小狼眼纵观几百米找不见他的身影,她化了狼形,寻着气味一点点找,漫天白雪纷纷而下,已近将整个战场掩埋。
好像她第一次见他的那个冬天,北地肃杀,遍天白雪。
她找到孟少陵时,他被副官扶着靠在巨石前,满身血迹,只一张俊美无匹的脸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看着她以小狼的模样靠近,忽然便笑了出来。
洛熹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中
孟少陵揉了揉她的额发说:“哦,原来是头小狼崽子吗?我难道养的是一匹狼吗?”
洛熹化了人形抬了头,一双眼睛放蓝光:“难道不行吗?”
孟少陵咯出一口血说:“洛熹,听说城外三十里狼族,若为狼王,必要真心人三点心头血。若是你这么笨也能做狼王,我便做你真心人,送你三点血如何?”
洛熹化成人形脸色煞白撑住他不住下滑的身子:“不……不如何!我不要!”
“洛熹,我十五岁那一年进山祭祖,见过的那只白肚皮的小狼崽子,可是你?”
“是我。”
孟少陵捏了捏她冰凉的脸颊,望着阴沉沉的天,笑了笑:“多亏是你。”
多亏是你,要不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也不灵光了,为何看了一眼狼崽子便记住了多年,为何多年后见她的第一面便想起那只跑掉了的狼崽子?
若是堂堂琅琊的长公子孟少陵对着一只狼牵肠挂肚,该是多羞耻的一件事。
可他好像,已经不得不羞耻了。
他累极了般闭了眼:“洛熹啊……”
捏着她脸颊的手却然垂落,再也无力举起
副将跪在一旁喉头滚了几滚,哽咽悲戚道:“将军说,若他战死将一颗心剖了回去送至琅琊城外山中,可说的便是交给你?”
洛熹如遭雷击,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几百年没落过的伤心泪,落下时竟然是这般滋味她色了几百年,却第一次懂了牵肠挂肚的滋味第一次懂了悲痛欲绝的滋味。
她家老太爷说,见了你的真心人你自会懂得。
如今她懂得了,却觉得有些晚。
洛熹抱着他,眼泪一滴滴落在孟少陵已见灰白色的脸上,她皱着眉觉得心如被割了般地痛:“孟少陵,那时你赶我走的时候,在我背后对我伸出的双手,是拥抱挽留的样子吗?我将青提子都种活了,你还没有看上一眼呢”
已知生死未卜何必多留妄念。
洛家的九小姐,其实本是可以继承了狼族的,却不想不但没当上狼主,还被去了狼籍。
老太爷说,养了九个狼崽子,个个都是倒贴货。
洛家的九小姐倒贴了一颗元丹救活了自己的真心人,从狼彻底变成了村姑的洛九小姐很不习惯。
扶奚花染微雨,她站在山之巅,远望着孟府方向百亩青提,是一个大大的“喜”字。
孟少陵站在她身畔正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提亲:“我的心现在不能给你了,因为我要留着它,倒是可以让你住进去。”
“山下的青提更甜些,要不要跟我去试试?”
“以后天天给你做烤兔子你可以好好考虑一
下。”
孟少陵站在微微夜色里,一身蓝衣染了霜色,仍如当年一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循循善诱。
他轻轻咳了咳,笑着问她:“洛熹,真的不扑过来吗?”
于是小狼崽子抹着泪花扑过去:“好吧!”
那时候,扶奚花开得正好,琅琊城外城内,竟然结了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