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来找我,让我跟大师姐玉菁一同去人界收服一只兔妖时,我正在鸿禧堂忙里忙外地给月神准备早饭。
之所以要收服那只兔妖,是因为作为一只兔子,他不乖乖吃草,偏偏学坏去吃人。这样违背大自然的法则,不遵循六界的规矩简直就是无视天界的威严。于是,天君就命师父派人去干掉他。
我大师姐早年在夜华神君下界历劫时负责罩他且罩得很好,堪称我们姬玉山的扛把子。
跟着大师姐一起,完全没有任何风险。这种天上掉功劳的好事我自然不会推辞。
月神闻言,非要同我们一起前去,并一再强调:“本尊是怕你们两个小丫头敌不过那兔妖,同你们一道,是为了保护你们。”
我大师姐朝他莞尔一笑,道:“那我就不去了劳烦月神带阿若走一趟。”
月神收拾好的包袱当即就从他肩膀滑落到地上他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道:“哎呀,我的包袱脏了我去不了了……”
月神,你真是够了!
在璋汀林中见到传闻中的那只兔妖时,我一度认为我们的情报是不是错了?兔兔那么可爱,举报他的人真是居心叵测极了。
月神拉着我很自然地退到一边,我于是给他支了张桌子,又给他摆了果盘小食。
兔妖陡然壮大几十倍,身形高大得令我发怵。
“长大了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了啊,我以后绝对不要养宠物。”我感叹道。
月神拿了颗荔枝,点了点头,道:“你师父把你养这么大,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
我:“……”
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吗?!
大师姐同兔妖斗法斗得正酣,我身后突然蹦出圆滚滚的一团来。
圆滚滚兔牙紧咬,怒道:“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夫君?”话毕,便伸出锋利的爪子朝我攻来。
我平日里唯一费心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把自己嫁出去,法力低微得根本不堪一击。就在圆滚滚的双爪就要牢牢勒住我的脖颈时,一道红线从天而降,套在了她的前爪上。接着,我就看见月神慢悠悠地站起身子,顺带还嗑了粒瓜子。
红线在他手中不断收紧,圆滚滚被月神拉着一点一点往他跟前拖。她趴在地上,拼命挣扎,爪子在地上扒出长长痕迹,恨不得自己贴在地上,抠都抠不下来。
我愣愣地看着月神的所为,他平时都拿姻缘红线做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吗?!如果凡人知道月老阁下的姻缘红线同栓狗的链子没有什么区别,内心一定很崩溃吧?
彼时我大师姐正在一旁同兔妖打得正酣。他二人足履叶尖,流光齐飞,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线之隔,就成了一道画风突变的分水岭。月神将红线的一端随手系在一旁的一株千腾树上,接着,拉着我站在到了以千腾树为圆心,红线为半径的圆圈外。
我们俩就站在那里看着圆滚滚拼命扑腾,这效果简直来得比结界还要靠谱。
趁着这会儿工夫我问月神这世间有情入如此看重的姻缘红线,你就这么……我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用词,道:“这么灵活运用,会不会不太好?”
月神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无所谓道:“平日里我也没少拿红线干别的啊,上次我还用红线放风筝呢?”
我:“……”
好,月神,你干得漂亮!
千腾树吸日月天地之精华,已修炼成精。姻缘红线的一端,连着圆滚滚,另一端,连着的则是千腾树。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千腾树化身人形,与圆滚滚缠缠绵绵。兔妖都惊呆了,被我大师姐暴打也顾不上还手,直愣愣地跪在我跟月神面前,哭得泪如雨下。
“月老,求求你,拯救一下我这个痴情妖吧?”
我拉了拉月神的袖子,道:“月神,你想想办法,人家虽然是妖,但也是凭本事修炼来的,我们不能搞歧视。你平日里做的都是些成人之美的好事,这次可别破戒了。”
月神潇洒地甩了甩头发,靠着大树,双手抱在胸前道:“拆了他们的姻缘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兔妖猛然抬头,问道:“什么事?”
月神慈祥地抚摸了兔妖的头,温柔地说道:“答应我,做一只善良的兔子,以后只吃素。”
兔妖:“……”
天君对我们此番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兔妖表示了高度的赞扬,认为我们感化兔妖有功,是一件值得称道的好事。
于是,让众神给了我们一些掌声,又给了我们一些赏赐。
我成功地捡漏,混了个杰出新人的称号。
我欢天喜地去看望月神,却发现鸿禧堂大门紧闭。这与月神一向来好大喜功的风格完全不符,我于是就翻了他的墙,进去找他。
进了内堂,一阵清淡的药香飘来,我愣了一愣,我不在,这孩子是饿疯了吗?连药都不放过了?
我往月神的卧房里走时,打眼瞧见了摊在桌案上的姻缘簿。
这东西他平日里颇为宝贝,说是行业机密,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呵呵,上天入地,干他这行的统共就他一个,还机密,我都不稀罕说他。
今次,既然这缘簿自己露在我面前了,那我就绝对不能辜负它,势必,是要看它一眼了。可我从头翻到尾除了找到几个与我同名同姓的凡夫俗子,半点与我相关的信息都没有。
我呆了一呆,敢情,我真的是天煞孤星的命?
我迫不及待地冲到月神跟前,彼时,他唇色发白,斜斜地靠在卧榻上。我没顾得上问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好。只晃着那本姻缘薄语无伦次,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上面会没有我的名字?为什么我是没有姻缘的?”
月神疲惫地睁了睁眼、抬手将姻缘簿轻轻握住,从我手中夺下扔到床内侧,道:“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不要迷信书本上的知识?”
似乎,是有过……咦?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我刚准备就着这件事情继续问下去,月神突然重重地咳了一声。
“你怎么了?看你平日里挺健壮的,欺负我的时候更显英武,现在怎么好像有点虚?”
“没什么事情。”他轻轻摆了摆手。
“你不要因为我长得单纯,就觉得我好骗。”我质疑月神道。
他沉思了一会儿,方才道:“跟你们去了一趟璋汀林,有些水土不服罢了。”
他还是觉得我单纯我好骗。
我也不打算创根问底儿,拿了天君赏的玉牌递给他道:“天君赏的。”我为了哄他高兴特意用了点辞藻形容了一下这块玉牌,“瞧瞧这玉牌,色泽盈润,可是天界难得的上品啊!”
月神长睫微微一颤,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他说“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我愣了一愣,月神头一回跟我这么客气深沉,让我久违的良心都不自觉地动了动。要知道,他以往可是连一根狗尾巴草都要跟我争所有权的人,他忽然这个样子,让我很为难,我将玉牌塞到袖子里收好,关心他道:“你怎么了?一副失恋的脸?我是过来人,我可以帮你做做心理康复。”
“不用了。”月神摆手,“你这样的经历本尊怕你给本尊做了康复,本尊会更想不开。”
我:“……”
之后的一段日子,月神一直病恹恹的。我打着关心他的旗号守在鸿禧堂照顾他。我的目的很明确搞明白为何姻缘薄上没有我的名字。
月华之下,我蹲在鸿禧堂的一角,望着那株开得正艳的桃花出神。月神静静地立在我的身后,芝兰玉树一般。他的嗓音骤然响起他问:“就那么想把自己嫁出去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望着他清瘦的模样,开口问:“我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姻缘簿那么大,却偏偏容不下我的姓名和情爱呢?”
他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从宽大的袖子中递出一颗亮闪闪的东西到我手上。他严肃又认真地承诺我,只要这桃树开花,他就为我寻一段姻缘。我觉得这颗种子就象征了我的爱情,我对它非常在意,成天蹲在它跟前给它浇水施肥,可半点长势也没见着。
月神时常坐在藤椅上,出神的望着远处又大又圆的月亮。
我好奇地问:“你叫月神,为什么不住在月宫?”
月神警我一眼,道:“本尊要是叫食神,那本尊还不得住在食盒里头?”
墙角桃花开得正好,似一团红霞,我噎了噎,月神眸色软了下来,道:“从前本尊也是住在那月宫里头的,只是那月宫实在太大了……”
他突然沉默,我以为他会说什么“每日早晨从几十亩大的床榻上醒来太过忧愁”这种不要脸的话。半响,却只听见他微微叹气,道了一句:“太大,也太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