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大祭司这是怀疑小生吗?”白子衿语气平平淡淡,听了大祭司指桑骂槐暗含讽刺的话后并没有生气,这样的情况早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魏大祭司默认。
“您多虑了,我与白峤岳并无关系。他害死我外祖和母亲,是为仇人;我早与他断绝父子关系,非父子。”
白子衿不称白峤岳为父亲,说起他也跟说起一个陌生人似的。
魏南风听的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你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魏大祭司有些惊讶,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两天以来对白子衿一概冷脸以外的表情。
“圣明三十四年,我外祖被他陷害,含恨而终,母亲伤心过度,失了神智。圣明三十五年,母亲亡故,我不满他的所作所为,跟他对峙,被他怒骂赶出了家。”
“兄长不知其中缘故,家中大多数人都不知。圣明三十六年,先帝驾崩,今上继位,他当上了大司马,将我接回司马府,之后我便一直住在司马府,以大司马二公子的身份,可是我不认他,他大概也不认我罢。”
“子衿哥哥。”魏南风拉拉白子衿的袖子:“白叔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在应城的时候,大祭司把你接走后的一年,那时他还没变,白家其他分支欺压我们,家主重病照顾不到。家中光景于是日益惨淡。”
“他官职被卸,在应城的房产也变卖了,积蓄不多,我们一家四口搬到一个很破很小的屋子里住,但好歹靠着他的好友接济和贩卖母亲做的女红玩意,生活还勉强能过得去。他一个显贵家族的七公子沦落至厮,也没改变他的坚持,但是……”
白子衿眼睫微垂。
“但是后来家主病故,那些分支抢去了本属于我们家的财产,他往日好友也看他没了东山再起的希望不再接济我们,母亲整日整日的操劳,终于还是病倒了。我与哥哥年纪太小,分担不了什么,千钧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穷困潦倒,尊严被践踏,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的时候,他找到我外祖,前任丞相周识。”
“也许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变了的,一个风华正好的七尺男儿,无力养活家中妻儿,还要去求岳父庇佑,这大概是他的底线吧。”
“外祖得知我们的遭遇,心疼女儿,就给了他一个官职做,他很努力,勤奋务工,这点和以前一样,可是他却不常回家了,经常请一些大臣喝酒逛青楼,放弃他贵族的尊严,尽力去讨好那些大臣。”
“他的官职逐渐高升,后来随军出征,在军中立下功劳,被封为骠骑将军,本以为靠着这身份便可以保一家平安无忧,可是没过多久,他再次被军中的族中分支迫害,丢了官职,打回白身。”
“之后他便彻底变了,开始使用阴诡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终于又在一年后重新当回了将军,并且越来越顺利。回京城后,他夺了白家家主之位,将那些曾经刁难过陷害过他的人全部杀了,甚至一些无辜的人也遭到牵连,他丝毫不顾及亲情二字了。”
白子衿表情麻木,好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谁不是可怜人呢?谁没有一些个苦衷呢?他白峤岳被逼急了,害死母亲和外祖,他白子衿逼急了,这辈子不认那爹又何不可!
“白家小子。”魏大祭司站了起来:“你父亲……白峤岳不易,有些事或可多体谅他些。”
他原只知白峤岳有些波折才坏了性情,却不知其中竟如此复杂,如此辛酸,他久经世事,许多事情看都更开,对白峤岳的评价似乎又上了几分。
白子衿不说话,垂眸掩去眼中异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