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压抑的低吟，搅扰了古朴竹间的静谧。
王一博抱着浑身紧绷的小藤妖卧坐在床榻上，手腕被掐得青紫，整只手既无温度也少了几分感知。
唯一能感觉到的，即是掌心下，裂隙横生的心脉。
“阿战……”
“痛！”
肖战的声音极其微弱，撕裂般的疼痛如同绳锯，一点点消磨着他的意识。
内丹灵力已至干涸，少了灵力堵截，毒素蔓延全身不过是开闸泄洪的时刻罢了。
“唔——！”
肖战骤然甩开了树灵的手，没了禁锢，身子如同失了支撑的架子翻到地上，沉闷的声响震得人心颤。
王一博似有所感，立马抱住了痛到失智的人，几道灵力打入，将蔓延的毒素推入丹府，压制。
两股力量相撞让本就脆弱的灵脉再一次受震，小藤妖浑身一颤，一口黑血涌出，卸了劲的人儿彻底瘫软了下去。
“咳！一博……”
“嘘~别说话。”食指轻轻搭在那人的唇上，王一博拽下架上的氅子给他裹上，重新抱回床榻，“快天明了，好生睡会儿吧。”
朱红的眸色闪烁一瞬，肖战渐渐难支疲累，在满是木香怀里蹭了蹭阖上眼睛，熟睡前还气鼓鼓地念了句：“怎么就弄脏一博的地板了呢！”
对于小藤妖清奇的关注点，灵使大人已经习以为常。
在山下客栈时，王一博独坐在房中心神不宁，想起下午犯失温症的小藤妖还是起身寻了过去。
行至房门口，未等他抬手叩门，屋内的声响便抹了他的思绪，直接推门而入了。
“阿战！”进门掌灯，烛火燃起瞬间，王一博便抱住了床沿边妖身尽显的肖战。
“呃！”
肖战闷哼一声，熟悉的木香拉回了混沌的意识，无力地倒了过去，浑身冰冷，毒爪在体内撕扯，心脏的每次跳动都像在钝口的刀上剐蹭，撕心裂肺。
搭上脉，王一博只觉得一阵心惊，精血缺失，丹元干涸，这是临近崩溃之象，丹元干涸可以理解，但这精血是何时没的？
顾不得心头疑虑，王一博直接带着小藤妖回了“意居”。身上青藤蜿蜒，双眼绯红血色，凡人见到定会引起恐慌，不好收场。
这次反噬远比上次要长，摧毁心脉不过是捅破一张纸的事，体内的毒素似在有意耗着他，像个玩物一般任其摆弄。
王一博守在榻旁，神情冷然，延了半盏茶，冷声道：“阿战精血缺失，你与他同处，可知为何？”
叶蓁神情愣怔，显然不知此事：“他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没了精血……我不曾听他提过。”
王一博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一山之主该通通事儿了。”
“大人，您是嫌我事儿不够多吗？”叶蓁轻叹一声，“小豆丁儿若不肯说，真的，谁都不会知道。”
转向榻上沉睡的小藤妖，王一博眸色渐深，抚过他腕上翠绿的青藤，青叶扫过指腹，微微的痒意搔得人心如猫抓。
“你去山南祭坛布阵，阿战醒了我便带他过去。”
山南……那里是灵使晋神之地啊！
叶蓁无言，知是过了预期，她此刻后悔已晚，只得伏地跪拜，以请罪过。
“叶蓁有罪，请灵使降责！”
探了探被窝，又帮那人掖好肩膀的被子，王一博这才来到桃灵跟前，看着五体投地的女子： “你不过是想帮他，何错之有？
我阅过各方灵记，无论南北，鸮鸟惊现皆会发生祸事，或死或伤。
那鸮鸟本是冲着你去的，却被将要化形的相思藤缠住，替你挡了一劫，这劫数自然落到阿战身上了……”
灵使伸手扶起了地上的桃仙，坦然一笑：“也亏你把算盘打我头上，能让我与之相识。”
此前，叶蓁不解，为什么前任领主一直告诫她说，不要请动灵使，但此刻她忽然懂了。
灵使是万灵之首，是那个与天界持衡的人，他可以是“甩手掌柜”置身事外。
可一旦他偏颇一方，那便怎么也不会撒手了，因为，这位灵使很通透，很固执。
叶蓁后退一步，笑道：“那就谢灵使恕罪了！”
王一博转回床榻坐下，淡淡道：“本座不问凡事是尊天道，叶蓁仙者若真觉有悔，便管好山中生灵，少生业障！”
桃灵微怔，颔首道：“是，叶蓁领命。”
睡了半晌的肖战终在未时悠悠转醒，抽痛的心脉无不提醒着他反噬的加重，心想着下一次或许就抵不过去了。
事物由浊渐清，入眼的朴木青竹换回了小藤妖一隅心安。
微微偏头，屏风隔开了两个独立的空间，屏风之外的朦胧身影，手持书卷席坐案前，与第一次一样，还是那么清雅悠然。
肖战翻了个身，抽痛的心口给他打了个激灵，虽然没有出声，呼吸的闭塞却令他异常难受，说被千斤大石压着都不为过。
感知到那人气息不稳，叩着册子，王一博起身，匆匆绕过屏风，俯身扶起他的身子靠向自己，灵力送入，轻唤：“阿战。”
身上无甚力气，肖战恹恹地靠在树灵的胳膊上，憋闷感散了不少，抬头看着他：“一博……”
对上那双朱红瞳孔，王一博顺势揽过他泛冷的身子，打趣道：“阿战真能睡啊，一觉睡到未时，我都没睡过这么长的觉。”
肖战撇了撇嘴，缩着头叨咕道：“你要睡的话也可以啊~”
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挺过难受的，他也想早点醒，可那种无法言喻的疲累一直拉着他的意识往下坠。
那个时候肖战很怕自己醒不过来，怕再也见不到那个时刻关心自己的树灵了，毕竟那串豆子还没给他呢。
“啊~阿战是委屈了吗？”王一博笑了一声，用灵力揉着他的胸口，“那我向阿战道歉，不该让阿战心生难过，对不起了~”
肖战没想到他会真的道歉，忽然觉得心底一软，慢慢蜷缩进了安然的木香里。
“你这灵当的真平易近人，还向我这小妖道歉，这么没威严么？”
道歉啊……好像都是自己对别人说的吧？
王一博收紧了手臂，声轻言重道：“对错不分上下，错了就该道歉，若不是你的错就不要轻易怯懦，不要委屈自己。
阿战，你可明白？”
“嗯！”
肖战用力地点了点头，在南国，自己的被动成了众妖眼中的习以为常，桃灵的偏护只会让他们心生妒恨。
息事宁人是肖战唯一的处理方式，他有给自己辩护过，但都被那些强硬的势力压过，天长地久，肖战渐渐默认了那些“过错”，不再申辩了。
如今有人愿意告诉他，不要畏惧，这无疑是给一水浮萍定了根。
在肖战恐慌了几百年的心里坚定了一道支柱，一道，叫王一博的支柱。
王一博矮下身子，将小藤妖完全收进了怀里，探近耳畔轻轻告诉他：“阿战，你很好，所以不用委屈求全。”
二人几乎抱作了一团。
“我很好……？”小藤妖紧紧盯着树灵，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在逗弄。
王一博最见不得他小心翼翼，红瞳中的试探勾得他心口疼：“是！阿战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心口的抽痛不知何时消了，肖战低下头轻轻笑了起来，紧紧抱着树灵：“一博，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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