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冷恍然裂开无数缝隙,像初冬的凛冽晨雾,吞噬着她整个身体。
大股大股河水渐渐遮掩住易遥的视线……岸上那群恶心的人身影逐渐模糊了,齐铭也变得影子破碎,隐隐还能看到顾森西被水面分割交错而过的身影……
她耳边传来极细切的声响,忽远忽近,极大声也极细小,悲怆的情绪流进四肢,锋利割着她的意识。
你该死。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真恶心。
记忆忽得如潮水般沿着照片上发黄的每一张脸,像无数倒转的影带以跳帧的形式重新上演。
你不懂被打火机烧到头发的感觉。
你不懂被所有人一口叫着一个“杀人凶手”时的感觉。
你不懂自己灰色中唯一的光顺着手指流淌的感觉。
你不懂死亡时,那片灰色的天空,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你不懂活在人间的感觉。
易遥冷眼看着那些沉重的悲伤,沿着彼此的恨在生命年轮里刻下凹槽回路,逆流成河。
她不爱齐铭,不爱顾森西,不想爱任何人。
如果可以,易遥只想转身拥抱住自己。
她只想爱自己。
弄堂里一如往日弥漫起晨雾,肮脏的过廊堆积的东西也渐渐浮上一层水珠。
易遥醒来后,就一直盯着弄堂熟悉的一切。
她白的不正常的皮肤在黑暗中都有种透明的质感。
按林华凤的说法就是,“阴沉沉跟死人脸似的”、“闷在家里迟早被虫柱。”
林华凤死丫头,丧着张脸给谁看?
林华凤哟哦,还不快去做饭,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没用的赔钱货。
早早起床的林华凤拉扯着噪子尖声刻薄。
易遥拖拉着鞋转身第一次认真的端详她。
一双风情绕着眉梢的眉目,因为生活的刻薄眼角逶迤着细小皱纹,涂着大红色豆蔻指甲,显得艳俗又势利。
林华凤不是个检点的好女人,但足够爱她。
易遥妈,学校要求买新校服,钱还没给呢。
林华凤钱钱钱,校服买多少次了?你个赔钱货凑合点得了。
林华凤不耐烦挥了挥手,应付了事。
易遥紧盯她几秒,转而淡淡收回视线,指尖却在发白用力。
易遥知道了。
她又转进厨房,一点点削去白菜叶,眼泪却忍不住积蓄在眼眶周围,一颗一颗朝下淌,湿润了手背。
她恨林华凤吧?其实恨过,因为她,易遥才沾上那些性病,也有了后面被全校羞辱针对的时候。
但,只不过那封“遥遥的学费”,做足够给易遥爱她的理由。
易遥妈,吃饭了。
林华凤臭丫头,你嚷嚷什么?
林华凤哎……郑哥您开玩笑来吧,哪有什么年轻小丫头。
林华凤哟,您要来,我一定好好招待......说定了,就明天下午时候。
林华凤一挂电话,直冲冲向易遥扔过去放筷子的小木桶。
“嘭—”的一声,易遥蹲下来捡起。
林华凤都说了我打电话不要多嘴嚷嚷,不长耳朵是吧?
恰好齐妈妈和齐铭经过这,齐铭担忧向易遥看去,李宛心却“嗤”的不屑一笑。
李宛心哟嚯,可别打死赔钱货了,啧啧,怎么说也就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是吧?
李宛心可不像我家齐铭,又是年级第一又是班长的。
齐铭下意识寻找易遥目光,满怀歉意冲她一笑。
易遥却仿佛置若罔闻,不在意的目光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