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到底是太后原本的居所,齐月宾一介臣女不好舔居,便自请搬离,玄凌允了,给齐月宾择了披香殿为居所——这是齐月宾和玄凌商量好的说辞,两人早先就选好了披香殿。不出意外,她今日所择的居所就是日后她为嫔为妃的居所,说句不吉利的,哪怕来日逝世她也要在此居,自然是要选自己心仪的,当然还有玄凌一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他亦希望自己和齐月宾相处时待得舒适。
言归正传,纯粹出于齐月宾的喜好,她私人认为上阳宫终归是旧殿,为高祖时所建,虽然雕梁画栋,恢宏大气,但太古板严肃,还是比不得披香殿的庄雅新巧。披香殿面阔五间,檐下施斗拱,梁枋饰以苏式画作彩,钩心斗角,黄琉璃瓦山顶,前后出廊,宽敞明亮,让人瞧着便觉心情愉悦。步步锦支摘窗,冬日阖门可暖,夏日启门通透凉爽,除了偏僻些,不比宓秀宫以及来日的未央宫靠近仪元殿,但是“端妃”的住处,总不会太寒酸,如果不是日后在华妃打压下内务府怠慢年久失修的话。
搬去披香殿时她趁机裁减了许多冗杂人手,吉祥和陆滦生依然管理披香殿上下宫人,核心内务暂时插不上手,但假以时日培养好了,不出什么大乱子,待星阙星罗出宫,她还可有两个倚重之人。
乾元元年,乐安随张先令下放,真宁凤台选婿指了陈舜,她和玄凌间的男女大防自从进入孝期后提上日程,由太后严格把控。她忙着学做合格的嫔妃,玄凌忙着学做合格的皇帝,是而聚少离多,平日多靠写信和传话,分外珍惜偶尔见面的机会,但好在新的纪年,新的憧憬,不曾觉得难熬。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匆匆流年忽略了乾元元年,如白驹过隙,呼啸而过,转眼进入乾元二年的夏天。
民间守孝三年,但帝王不可同常人,玄凌颇为烦恼,还是在礼部尚书较为中肯的建议下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斋戒茹素三月,停摆歌舞、修身养性一年,才算尽了人子的本份,方可出孝。已经出了孝期许久,初时还顾忌良多,如今便不必再缩手缩脚了。适逢休沐日,太后松口,玄凌早早来到披香殿,两人在诗词书画方面都颇有成就,话亦投机,感情笃好。夏日支起帐篷,在院子里谈天阔地,再让李长抱来历代先贤的书画作品,品鉴一番,别有趣味。画卷放满一张和合福仙梨木桌,玄凌坐在一端品鉴,齐月宾在另一端细细卷着画卷,看完再换下一卷。玄凌正品鉴到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绢本,色泽瑰丽,却不流俗于靡丽,不觉逸兴遄飞
玄凌.“这个王孟希可真是天纵英才。”
星阙从玄凌来时就泡上了茶,她递给玄凌,说着最熨帖不过的话
齐月宾“陛下仔细眼睛,歇一歇再看吧,这杯春和景明里添了决明子、枸杞,最是明目清肝。”
玄凌吐息一声,搽了搽茶渣,接过喝了,一壁感慨道
玄凌.“月宾你对茶的研究越来越精通了。”
她娇俏一笑,身上环佩铃铛随之璆然作响
齐月宾“陛下爱喝,我也爱喝,日积月累,自然就越发精于此道了。”
玄凌看着这样的她有些愣住了,齐月宾承训幼庭,随后入宫三年,缛礼的熏陶下,出落成了袅袅凌波上一支雾后芙蓉样的娴静女子,行止温然,不起涟漪,曼妙盛开的韶龄,惊艳了少年皇帝的眸子。
齐月宾“怎么了?”
齐月宾拿着白皙的手在玄凌眼前一扫
玄凌.“你不要动。”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冲着她水葱样的指甲抓去,抓到的一瞬间她失去平衡,两人栽倒在椅子上。玄凌却不动,毛笔蘸了桌角花瓣捣的丹蔻,轻轻点在她的指甲上洇开、晕开,笔走龙蛇,一笔笔如同绚烂的夏花,次第盛放。
玄凌.“好了。”
玄凌得意的放下笔管,齐月宾看着她指甲上的花样,临摹的是她那年宫宴穿的垂锦海棠,顿时觉得玄凌真的很有美甲师的天赋,get到了女人审美的每一个点,她惊喜道
齐月宾“这不是我那年宫宴上穿的垂锦海棠?”
玄凌.“喜欢吗?”
齐月宾“当然。”
她捧着指甲,吩咐星阙拿一钿软纱来包住,方便干后保留。玄凌看着她笑吟吟的样子亦不觉含笑,下巴不动声色地抵上她的头顶,地上颀长的少年影子悄悄覆上少女小小的剪影,轻轻拨弄她垂下的一绺发丝,唇畔微翘
玄凌.“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