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又跟秀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秀芹看来,那个楚团长一看就是个文化人,可是却跟同样有文化的赵刚完全不同——赵刚就是个温和好说话的大哥,而那个楚团长虽然看上去也是个从不发脾气的样子,可是他往那儿一站,就让人莫名地害怕。秀芹不明白,林薇这个娇怯怯的大小姐,怎么就会看上那么一个让人害怕的男人呢。
林薇听她这么说,笑了笑说道:“你见过打仗时候的李团长么,挥舞着大刀将日军的头砍下来,那些脑袋就好像是西瓜一样滚了一地。那个时候的李团长,可不是现在这个喜欢耍嘴皮子,喜欢逗笑话的李团长,他也是个嗜血的将军,只是他那副模样你没有见过罢了。”
“砍小鬼子当然不能手软了,小鬼子最坏了!”秀芹愤恨道,“团长多杀几个小鬼子,乡亲们的日子就能好过,反正,对小鬼子怎么厉害怎么来。哎,俺听团长说,那个楚团长杀鬼子也可厉害了,是国民党里头的第一号大英雄呢……就是,人看上去凶了点……其实他长得挺好,一点都不吓人,就是不知道为啥俺就觉得好像不能离他太近,好像靠近一点就让人害怕,就喘不上气儿一样……”
“这是职业军人的气质,多年杀伐造就出来的气质,他即使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任何表情,从来都平静如常,可是他身上的气质是掩藏不住的。”林薇解释着,而秀芹显然不懂:“那俺们团长咋就没有那个啥‘气质’呢……”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拍门之声,进来的是陈越,他凝眉道:“小姐,楚团长说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似乎要出什么事儿,所以……”
这话才一出来,林薇顿时觉得心口似乎撞上了一块大石头:不好的预感,莫名的不安……从她还在团部出发前她就……
说不上来缘由的不踏实,没有悲喜的怅然,神色异常的八路士兵……
是的,她的感觉一直都很敏锐!
只是可惜,她错了意!
想到了这一点,她当下站定,冷声道:“陈越!”
“在!”
“给你个任务,今天不论会出什么事儿,你都不许离开秀芹,必须保证她的安全!”林薇定声下令,陈越声色一动:“小姐您……”
“执行我的命令!”
“……这……”陈越不知如何回应,但是对着林薇那双渐渐冷下来的眼,他到底妥协下来:“……是!”而后,打开了衣服,林薇这才注意到,陈越的身上竟然缠了炸药?!
“你这是……”林薇略略一愣,陈越也严肃起来:“这次出来不同以往,抗战不胜利,我就不能回长官部,必须誓死保证小姐的安全!出来的时候,身上就一直带着这个以防万一,也一直没时间放下,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你这么干,倒让我觉得他们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林薇低声喃喃,又次望向了窗外,似乎自语又似乎是问陈越:“……他也去跟李云龙一起‘查哨’了吧……”
陈越重重叹息一声:“楚团长临走之时,要我寸步不离地跟着林小……跟着楚夫人,可是您又……”
“你是阎长官——我义父的下属,你该听谁的?”林薇转而问着陈越,一手已经握紧了秀芹的胳膊,将她扯到身边,复又推到陈越身侧,“秀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可以毙了你!”
陈越张了张口,到底什么也没说。
林薇已然踱步出门,陈越让秀芹跟她走,可是秀芹却是皱着眉:“你们刚才说要出事,要出啥事啊?俺咋越听越糊涂呢,咋还要保护俺……俺哪儿都不去,今儿俺嫁人,俺还要在房里等着团长呢!”
“不是……”陈越也很无语,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林薇回头正要说什么,一声枪响打破了静谧的暗夜。
“果然出事了,陈越!一定要保护好秀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林薇大声喊道,随即便要循着枪声过去,可是秀芹也听到了枪声,她当下从枕头下面取出了林薇送她的那把枪,跟着冲了出去。见此情形,陈越也急忙奔了出去。
“林薇,俺路熟,俺肯定给你们送出去!”“好,那就跟着你走!”林薇也掏出了枪,打开保险,陈越紧紧跟着这两人,生怕出什么叉子。
“听这声儿,鬼子是从村口杀过来的,咱们从村后进山!”秀芹说着就要带林薇转身回撤,林薇反手将她拽着,声音万分紧张:“听这声音,是山本的特工队!真是他们的话,我们的路肯定就被堵死了!”林薇恨恨道:“那个兔崽子,我还以为他是对你有意思才伤心,现在看来,那是你们队伍里的叛徒……本来,因为是李云龙的部队,我和楚团长根本就没往这方面考虑,现在想来,真是天真!”
358团都能出个钱伯钧,谁又能保证李云龙的独立团就一定是干净的呢,倒是他们都忽视了!钱伯钧只是勾搭了个宪兵队长,而八路军的这个叛徒却是投靠了山本特工队,还真是会给自己挑主子!林薇恨恨地咬了咬牙,跟着秀芹陈越小心地躲着炮火,寻找栖身逃亡之处。
正是这时,独立团的几个士兵往村头赶去,看见林薇他们,高声喊道:“鬼子从村后山崖上过来了,村口的防御相对薄弱,咱们快去村口!”就着几声轰隆的炮火,并着冲锋枪的连发之声,那几个士兵的脸色忽明忽暗……
又一个人倒下了,林薇下意识将秀芹往旁边一推,而后臂上又是一阵熟悉的麻木,整个胳膊似乎一下就不是自己的了,她下意识低呼了一声。秀芹赶忙往前面放了两枪,随后扶着林薇拐入了另一侧的草房后面,抱着她:“你咋的了?!”
“没什么,胳膊……”果然,左臂上麻木之后,剧痛陡然袭上,她顿时说不出话来。冲锋枪弹造成的创面比较大,自然是痛不能言,陈越带着枪,放倒了几个敌人后也躲到了这边。他意识到林薇受伤,当场怒不可遏:“这帮小鬼子,老子跟他们拼了!”
“陈越……”林薇用力痛呼,陈越这才没有冲出去,回身过来,悲痛而道:“小姐,你……你这样,我怎么跟楚团长和阎长官交代……”
“他们……现在都不在……”林薇强忍着剧痛,颤着声音尽量快地交代着,“你只需要……听我的!把炸药……留给我,带着秀芹冲出去!”
“小姐……”“滚!”林薇拔出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你……再不滚……我死给你看!”
陈越震在当场,难出一言,秀芹已经泪如雨下,伸手要夺林薇的枪,却也被她颤声吼了回去:“你们……都滚!同样的话,别让我再多说!我……”说着,作势要开枪,陈越当场弹起:“小姐您别!我走……我这就带着秀芹走!您千万……”
他想明白了,自己身手好,把秀芹送过这个草房,就出了林薇的视线。然后他再从另一侧绕回来,将林薇敲晕背走,所幸这个草房实在偏僻不引人瞩目,村子虽然枪炮声大作,可是这样的草房确实很多,日军是没有耐心一个个房子去搜寻的——他们自诩的武士道精神,更加不会允许他们擅杀平民。
拐出来之后,陈越也不多废话:“秀琴嫂子,对不住了,我必须去救我家小姐!我相信您能够冲出去……”“啥也别说了,你快去悄悄把她弄走,你一看就是厉害人,背个丫头冲锋肯定没问题!”陈越点了点头,正要转回去,却见几个鬼子好似凭空出现一般围了上来,陈越当场解开外衣,露出了绑在身上的炸药。
“小鬼子,想尝尝?”说着,一手抓着导火索,一手将秀芹护在身后。而秀芹也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举着枪对着他身后那几个敌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一定得把这几个鬼子引开,不然林薇就危险了!
两人缓缓向村口方向过去,陈越轻蔑地冷笑:“还以为你们传说中的特工队是钢浇铁铸呢,合着也是怕死怕得不行啊,有本事都上来,咱们一块去阎王爷那边继续干架!”
“这帮鬼子就是孬种,平时厉害得不行,一到了拼命的时候都蔫了,呸!”秀芹也恨恨地啐了一口,同时瞪着一双杏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个特工队员。
这几个队员身手,枪法都相当厉害,可惜巧的是都不精通中文。虽是听不懂这一男一女在说什么——当然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可是他们可是认识炸药的,这么一来,谁也不敢擅自近前一步。
移动了不一会儿,几个八路军的士兵缠了上来,嘴里大叫着:“小鬼子快来受死”“老子送你上西天”等等,还吼着粗话,这几个特工队员也没敢妄动,这一阵倒是他们败了下来。
几个人上来护住了秀芹,高叫道:“嫂子快跟我们走!”“不成!咱们友军楚团长媳妇还在村里呢,得去救他!”说着便要往回跑,被几个士兵连拖带拽几乎是扛走了,而陈越一回头,适才过来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火海!
“林小姐!”陈越高声痛呼,又两个八路士兵过来强行将他拖走,一边走一边骂:“这帮兔崽子真他娘邪乎!咋就能摸到这儿来,兄弟,对不住啦,咱们能救一个算一个吧……”
能救一个算一个,可是为什么得救的就不是林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