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他回来了
“年少鲜马不知什轻狂，徒多么惜泪哟。
留地闺中伊人憔，败落它枯叶相思树下。
杀也当年回眸惊诧一瞥，
春发下的嘛红枝君意妾心，
杏子尚青作那约，秋让奴家花插髻，霞作裳。
……落的如今两袖泪淌自抹，
去年桃旧……”
魏无羡手指微屈在腿上轻打节拍，嘴里附和着唱词。等到“去年桃旧”这，兀的睁开眼睛，出声调笑道“好姐姐，词唱错了，是去年杏旧～”说着，自己也掐嗓子婉转唱起。
隔着薄薄的纱帘，那女子抬手，捂着嘴角偷笑“魏副宗主忘了，这词可是您亲自改的。”
“我改的？”
“您又忘了呀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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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他回来了。
冷风携着微湿的空气一点一点爬上山头，风愈发冷，愈发小，厉害不减半分，打在脸上细细麻麻像针扎似的。山头有一个破旧的茅屋，几乎没个完整像个人住的角落。墙壁歪歪斜斜露出深深的裂缝，屋顶上一处一处斜射光柱打在阴暗潮霉的屋内。
这样的地方，真不敢相信还有人住。
但它可还真有人住的。
里头发出闷哼声，接着像突然炸开水面平静的惊讶声颤抖着响起“我没有死？”
本安安静静的山头被这声打散，一旁茅屋里躺在地上打盹的驴甩了甩头，再从鼻子哼出那么一点不爽的意思。
“哎，这是……这不是我那献舍法阵，也不知道谁这么想不开。”说这话，蓬头垢面，脸上涂的像个唱戏的人手脚吃力的站起。
又自言自语般“虽然我是血债累累，但也真不是什么恶鬼穷邪。这东西我还当早就一把火烧尽了，仙门也不过面上好听，背地苟乱肮脏少不得。”话里行间透露嗤之以鼻。
随后想起占用别人身子，要完成献祭之人的要求。虽然心里不是很情愿回来，但别人都如此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想来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天地世间，得多难得碰上这么傻乎乎的人献舍，自己又重回人间，也是缘字。况现叫他去死，他是不肯。
前世，说好当个游侠，也没能做成。一柄剑，手执行而天涯之处，也没能做到。现在，倒是可以了了。
可是，他左右上下扫视一通，除了大腿手臂有些青痕，没有发现什么标志。摸着下巴，低着头，眼睛盯着脚下用血迹划成法阵。仔仔细细，若是粗粗扫一眼看不出什么，只会以为线条过于粗些。但是这下看，有些让人惊诧。
魏无羡微张嘴巴“谁这么厉害，竟然是个二重法阵。”
顾名思义，两层献舍，也就是说这身子的主人不是召唤他回世间的人。
魏无羡皱起眉头，喃喃自语“这可麻烦，谁这么花大心思。非得再搭一个人，再召唤我，多此一举不是。也不知道愿望是什么，叫我活着，客人这活法不是给我头上悬一把刀。”
似乎被冷风冻的缩下脖子，脚在地上踩了踩。被无法猜测的事情有点无可奈何再带点洒脱“管他呢，冷死我了。生前哪管身后事，浪的几日是几日。”尾音在舌尖打个转，透出点欣喜。
魏无羡踏出门，伸了伸手臂，眯着眼。一脸对未来想好的憧憬，风吹拂脸庞，携着点清香，淡淡的，吸进肺里，才察觉还有点苦苦的。眼神一闪，突然道“夏天到了。”
……
“喂喂喂，瞧你这么喜欢苹果，以后就叫你小苹果了。”魏无羡左手拿着一根杆子，杆上挂着红艳艳的苹果。右手拉着缰绳。笑得那叫灿烂。
坐下的驴大爷似乎真的对苹果情有独钟，这么委实不好听的名字竟刺激它又加快了脚步，脖子使劲往前伸。魏无羡乐呵着，手故意往上挑了挑“等下了山，我再给你吃。”
这驴是从那山头来的，都说少侠闯荡江湖，不能缺两样，一匹马，一把剑。可惜他刚才翻了房子前前后后，才从旧的不像样的衣服扒出四枚铜币。这点钱可不够买马，甚至说闯荡，怕得饿死在途中。只好退而求次，找匹脾气很有大爷范的驴。至于剑，这身子主人样貌有个十五六岁，但还没结金丹。不用多想就明白，这资质差的不像话。
不过，魏无羡也有十几年没有用过剑，许多招式估计都忘了。他也懒得拿根枝条瞎比划，就是觉着这样有点累。就在途中随意折根竹子，这才是他的路，魏无羡想。
行至没多久，就被一大堆骂骂咧咧的修士堵去路。他沉睡了十三年，也不知道现在世道如何，出了什么事。便竖起耳朵听他们对话……
……
……
……
江澄听了那人话，低下头，手里摩挲着腰间银铃。过会放下抬起头，脸含冷笑道“你再说一遍！”
魏无羡实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生到这个地步，才回来没多久就一天见了两，关键还遇到了个小祖宗。为了金凌使了鬼道，可也没真想到一招就招到个暴露身份的鬼将军。头疼望他嘴角冷笑，看的心那一颤，更加把身影缩在蓝忘机背后，少了先前调戏，闷闷的声音传出“我就喜欢蓝忘机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不喜欢。”
“不喜欢，好啊好啊！”江澄反怒为笑，戒指形态的紫电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化成通身带有银白电光的轻鞭子。
与此同时，蓝忘机也翻手忘机琴，遇势待发。
魏无羡看着对峙情形，脑子转的飞快。只要自己死不认账，他们还能为难个凡人不成。况自己本是献舍，江澄那紫电再有什么克制邪崇能力，也抽不出自己的魂魄。还不如让他打一下，更能趁此打消江澄的怀疑以及旁人的，刚好还能借此离开，甚的他人疑神疑鬼自己是夷陵老祖，一举两得。
众人以及金凌震惊瞧他竟然跑出蓝忘机的保护范围，这不是找死吗？现场里能跟三毒圣手对抗也就只有含光君。默默在心里给这个傻蛋点根蜡烛。
江澄瞥他逃蹿身影，根据多年了解，事出无常必有妖。不过他这么不怕死把后背露出来，当然也得随他意。
晃个虚招，让蓝忘机来不及接下凌空一鞭，在黑寂的夜色里觉着眼前闪过一道银白紫电光，噼里啪啦。重重打在那人背上，随后狠狠地要飞出去。被那驴子挡下，没撞在树上。
他痛呼摸了自己的后背，大声道“江宗主也不用下这么狠手，痛死我了。”本还想不要皮的嚷嚷，可视线在地上一停。顺着后背隐隐发疼，佯装无力倒下去，快速将磕硬胸膛的东西藏进怀里。夜里有点暗，火把离这边也远。瞧不清是什么东西，只得大致晓个圆圆轮廓。镂空银制的触感在手心一秒，那刹那清楚明白这是什么。
魏无羡血色退的一干二净，回头去望江澄。腿脚发抖似站起，动了动嘴皮，艰难道“江宗主都说了，你这样……”
江澄眉头拧的紧紧的，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得他往外吐露的话变得磕磕绊绊。半晌，垂下头嘴角一勾，嘲讽十足“金凌，走吧！”话落，紫电也回到江澄指间。
金凌有些吃惊，就这样放过那人。不过看到舅舅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触他眉头，一句不发跟在后头。
蓝忘机向魏无羡走过去，在他要摔倒时伸出手扶下，犹豫道“你没事吧？”等人站稳，就从乾坤袋里掏出药作要塞到他手里。
魏无羡原先还以为他问什么，瓷瓶冰的收回思绪。摆着手，苦笑道“他呀，哪真下的狠手。”眯眼见蓝忘机听自己的话，冷的脸色，再道“含光君，缚仙网蓝家莫要忘了还。”
“会还。”蓝忘机抬手制止要说话的蓝景仪道“你跟我回蓝家。”
魏无羡淡淡睨他一眼，忽地笑地灿烂“不好！”动了动手腕，露出白牙齿“含光君可否松开，这劲大的我手疼。哎”一开始本欲离得这些旧人远远的，可是胸前的那银铃刻着的字在皮肉里出个印子，即使是身死道消，也绝不会忘记。
那个可以被自己拉腔调情多意的字，无不在明明白白昭告自己：师弟认出自己了！
他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蓝忘机看不出尴尬，神色淡然摇摇头，似乎他不同自己回蓝家，就不放开的意思。气的魏无羡单手蹂躏自己头发，猛地跳起，神色古怪的在蓝忘机面目表情的脸色扫来扫去“含光君，你莫不是真的是个断袖的？哎哟哎哟我原先真不知道，若是知道定不会招惹你。我还年轻着呢，姑娘家家的手都没牵过，真不想跟个男人过一辈子，含光君你心地善良大慈大悲就饶了我吧！”
魏无羡胡乱说了一通，含光君及身后的蓝家弟子脸色也胡乱红红黑黑。含光君手劲大的厉害魏无羡实在挣脱不得，再欲说些什么。蓝忘机就已松手，见他揉了揉发红一圈的手腕，坚持道“你同我回蓝家。”
魏无羡一阵头大，直接调转身子，随意择一处路走去，“含光君莫要强人所难，蓝家还是蓝家的人回去罢。”
话说到这地步，已知魏无羡身份的含光君心里已然明白。魏无羡已经勘破了他这份心思，拒绝这尚未登台的心意，这十三年的为他所做历历在目，也不是以此挟要他什么，只是有些委屈，搅的内里七碎八屑。
蓝忘静静的立驻原地，对着魏无羡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随后，浅淡琉璃似的眼眸染些痛意，喃喃自语着“魏婴。”
……
魏无羡没有朝山下走，反而绕个道又往山上走去。山上多的是野味，依靠乾坤袋里那些小纸人也抓了一只野鸡，手脚利索放血拔毛，这种事情他做的可多了。江家还在那段时间，最爱拾掇江澄同自己去后山打野鸡，有时候来了劲，比谁抓的鸡多。
他想到这里，不停手里的活，嘴里低低笑着，还哼起云梦小调。
将处理好的鸡放在火堆上烤，魏无羡无聊的转动下后。拿起腰间随手一砍的笛子，发出尖锐刺耳的笛音。惊的林子栖息的鸟扑腾乱飞。随后，一阵铁链在地上拖拉的声音又将周围制造出唯它这声。
温宁脸上青纹横布，眼瞳翻白无聚，僵硬的往前走。在笛音的指示下，停在魏无羡面前。
魏无羡绕着他转两圈，手摸着下巴思考他现在情况。最后眼神一亮，拍了拍他肩，示意他蹲下来点。手在他头颅摸索，碰到感觉坚硬的东西插入他脑内，阻碍他神识思考。卯足力气，手臂上出现了条条青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钉子拔出来。近距离观察会，笑道“也不知金家招了何人？”
“公……公子？”温宁涣散的眼神渐渐聚在一起，闻到股熟悉的味道，迟疑惊讶道。
“温宁！你现在感觉如何？”魏无羡将钉子收回乾坤袋里，触摸铐在他身上的铁链，脸色不大好：这得是上品仙剑才能斩开，有点麻烦。
“有点昏昏，不过更舒畅多了。”温宁唯诺道。
“正常现象，那钉子在你脑里待的时间很长，猛地一拔，会有点不适应，躺会就好了。温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魏无羡坐在草甸上，虽然话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温宁很艰难的坐下去，曲脚。膝关节发出嘎吱嘎吱，似乎要断掉错觉。喘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金宗主…没有把我……挫骨扬灰。”
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两人安静了半会。
魏无羡略闷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有护好你们。”
温宁摇摇头道“公子已经尽力了。”顿下，再道“阿姐，他们都是知道的，公子不用如此。而且说到底也是我们拖累了你，害你……害你无家可归。”
“什么无家可归。”魏无羡嗅下发出香味的鸡，熟练从腰包里掏出点盐撒在上面，趁着热乎大口咬下一大块肉。好笑看他吞了下口水，咀嚼咽下再道“你只能看不能吃，我是有家的，只要我想回，家就在。”
温宁努力从泛金黄色的鸡肉上移开眼光，不解问“小江宗主？公子，要回去吗？”
他们的感情，温宁是知道的。印象最深就是那日温家血洗江家后，江澄为了救魏无羡……
未等魏无羡回复，斟酌下字眼道“小江宗主这十几年一直抽鬼修，而且他当初不是杀了你，公子别回去了。”
“话错了，他可狠不下心杀我，我是万鬼分食。”魏无羡伸出手摇了摇。
温宁嘟囔着“可若不是他围剿，公子你怎么会死！”
“那我就不回去了。”魏无羡道。
“这……这，好的。”温宁没料到他会附和自己的意思，在草地上抠了抠，心又有点难安，小心翼翼道“公子，真不回去，要不……”
“打住，你不是不想我回去。现在顺了你，又劝我？”魏无羡好笑拿眼怵他，盯得温宁缩下脖子，摇摇头。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啃鸡大业。内里思绪停在刚才温宁局促不安的表情里，撕下皮肉胡乱吞下。
“哎，现在是什么季节，怪冷的。”魏无羡被冷风吹得寒毛竖立，移了身子离火堆更近些。
温宁歪头想下道“已入秋了。”
“我还以为是夏天呢？”
……
江家这头。
江澄一语不发走在前面，突然挑了挑眉。不远处停船处旁穿着聂家校服弟子，而为首袭青墨宽松衣袍，一股轻松的书生气息，手里摇晃着磅礴一望无际深蓝的大海的纸扇的聂怀桑。
聂怀桑一瞧等了许久的人出现，眼里闪光喜色，待到江澄面前，只隐隐见得浮色“江兄！”
他们私下关系甚笃，与求学前无异。
江澄知道他的来意，低道“成了。多谢”
聂怀桑本来还想跟他说，那献舍阵法成功了，不过人没看住，给跑掉了。不过瞧他虽面有不好，但整个人将十多年的阴郁散个七七八八。便料到，他已经见着了魏无羡。
唇角压不住笑意道“要谢也该我谢你，恭喜。”
“怎不许我谢，有什么好喜的，人还不赖愿回来，管他呢。”江澄骂道“你跟我一道回江家？”
走了数十步，压低声问道“到了如今，你还是要……”
聂怀桑眉露冷意，不知想到什么。随后觉着自己失态，就敛去聂家主真正的面目，再看是副弱小窝窝囊神色“江兄该懂我的。”
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语，江澄自然知道他是不会放弃的。点点头后复问“你出了何事？”
这种事情本来飞鸽传书就好，不必非得见面道喜这般。
聂怀桑抖了抖衣袖，苦笑道“我怕是……”话到着停住，过会又似轻松说“无碍，不是什么大事。”
江澄也不是个好奇的人，听他这样也知道他不想说，顺了他的话道“那就好，难得今日来了，就同我一道回江家吧。”
聂怀桑点了点头，招手对位弟子道“你们都回去，跟他说一声我就不回去。”那弟子身份似不简单，抬头张口道“聂宗主还是回去吧，这样处理不好的。”
聂怀桑眼亮直视他“我就不回去，拿这句同他说。”
那弟子面有为难，但见聂宗主面上坚决，也不好做什么，遂点点头，作揖回到聂家弟子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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