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
灯光惨白,虚弱的少女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借着呼吸机,胸前起伏细微;长长的乌发似乎也失去了平日里亮丽的光彩,还带着潮湿冰冷的气息,凌乱地散在如雪般的枕头上,衬得本来就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更加苍白;手掌与后颈处皆缠着绷带,隐隐透着淡淡的红色血迹。
她整个人脆弱如白瓷般,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
门轻轻地开了,密斯林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怎么说?”见她进门,在一旁抱臂低头、沉默良久的路法才终于开口询问道。
密斯林迟疑着道:“还挺……严重的。医生说,她体内有一种不明成分的药物,破坏了神经啊免疫啊这些系统。现在她身体各项数据都不在正常范围内,非常紊乱。
但这药物,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也不敢乱用药,只能保守治疗。不过他也说了,如果再不清除药物,恐怕……”她咬咬唇,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每说一句,路法的眉头便皱紧一分,末了,抬头瞥了身边面无表情站着的库拉一眼,冷冷道:“都是你出的主意,当时我就让你注意着点分寸,现在好了,她人都快死了,还得花心思救她。”
库拉一凛,忙低头道:“将军息怒!是属下做事欠缺考虑了,可这药您也知道,一旦发作起来是控制不住的。”“既然知道,那就快去把解药拿来!”
她却犹豫着没动身:“真的要救她吗?好不容易算计了她一回,如果这次放过她,那下次再想对她动手,恐怕就难了。”
对方仿佛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影响,只是沉声道:“别忘了,那件东西的下落,只有她知道。不毁掉那东西,后患无穷。”
“将军,您相信那东西的存在?如果它真的还在的话,她为什么不拿来救自己呢?”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面色逐渐阴沉:“她这是在跟我博弈。在她看来,那东西比她的命重要,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让所有人以为它已经消失了,当然不会拿出来。但她同时又在赌,赌我对其存在深信不疑,所以会留着她的命,直到得知其真正下落为止。
她这样的人,一定会提早安排好后路,就这是她说如果她死了、会给我们留下麻烦的原因……”他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深沉地仰望着漆黑的天空:“而我为了复仇大计付出了那么多,眼看成功在即,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不确定因素的出现,我也讨厌这种有事情不在我掌握之中的感觉,所以我必须要从活着的她口中挖出真相,你明白吗?这场以命为筹码的博弈,她赢了。去拿药吧。”
一番话说得库拉垂下了头,纵使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反驳,只是问了一句:“那她这次醒过来,又要跟以前那样我行我素、跟您作对该怎么办?说不定,干脆跟召唤人联手坏您的大事了。”
他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决裂得彻底,连同那三个,一个都别想好过。”“是。”
她离开病房前,最后忿忿地瞪了病床上的少女一眼,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活剐了。
这个女人就如同九尾狐一般,多智近妖不说,还仿佛有好多条命,怎么都死不掉,永远都有求生的后路,着实让人恼火得很。
好不容易有除掉她的机会,却被告知要救她,真是不甘心啊。
但谁让她还有活着的价值呢?将军想留她的性命,自己也只能听命罢了,还真是便宜她了。等着吧,等她的价值没有了,到时候怎么对付她,可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暗自咬了一回牙,她快步离开了房间。
没人发现,在她转身之际,从床上少女的身上快速飞出一道浅色的淡芒,附着到了她的身上,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接到了命令,库拉也不敢耽搁,很快把解药取了过来。
她冷着脸,不情不愿地抽取了瓶中那清澄得毫无一丝瑕疵的蓝色液体,将注射器的针管扎入阿月右臂内侧血管处。
目睹完最后一滴蓝色的注入,她干脆利落地拔出针管,并不打算处理冒血的针孔,还是一旁的密斯林看不过去,拿棉球按住了。
“将军,已经按您说的做了。”对方睨了她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我不能让这件事坏了我的大业。这次救了她,你也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我自有打算。”说完,他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库拉和密斯林紧随其后,也离开了。
阿月静静地躺在那里,脑中的意识却并不宁静。
起初的一场场梦境纷纷扰扰,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那些记忆,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都一一浮现。
如潮水般的恐惧与不安漫上心头,撕扯着她身体里的每一个分子,细细密密,无处可逃。
身体渐渐变得沉重,如堕深海,海水铺天盖地地淹没头顶,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她似乎能看见自己的慢慢沉沦,心急如焚却无力挣扎,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混沌一点点抽走了。
彻底陷入黑暗之际,突然被一双手推了一把,伴随着一个熟悉而温柔坚定的声音:“别放弃,活下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海平线,看见了黑暗尽头的那一线光明。纵身一跃,便好似进入了一个充满着宁静与舒适的地方,无一丝纷争。
那些扰她心神的梦境也慢慢趋于平静,当她即将完全陷入宁和的黑暗时,手臂上传来的冰冷与麻木感唤醒了她的感知。
那股冷意自她手臂开始,一路蔓延至全身,淌过她的每一根神经,血管里的灼热疼痛也被这冰冷浇熄了,逐渐归于舒缓。
久违的舒适感终于让她的意识松懈了下来,最终陷入了宁和的黑暗梦乡。
一切结束后,修月才敢从她体内离开,再次现身。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认真感受着病床上女孩的脉搏,感受到她体内彻底的平静之后,紧蹙的眉心才堪堪舒展开,紧抿的薄唇也略略松了松,原本凝重的脸色染上了一丝舒缓之意。
还好,她撑了过来。自己不用失去她了,真是太好了。
门上传来轻响,修月起身,按了按忐忑不安的心口,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走过去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安迷修焦急的面孔:“她怎么样了?”
她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顺利,他一颗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擦了擦额角上的薄汗:“一接到你消息我就赶过来了……哦你放心,我是看着将军他们走了才敢出现的。”
“你和那个召唤人都没事吧?”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没事,我已经把他送回去了。”她微微颔首:“那就好,你先帮我照顾她一下,我去办件事。”
虽然安迷修很想问是什么事情,不过看她万分紧急的样子,还是按捺住了。修月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事情紧急,我得在他们回去之前办完,等我回来再告诉你。”说完大步向窗户走去,化作一道迅捷的黑影,一跃而下。
大概过了十分钟的光景,修月就回来了。
安迷修略感意外:“那么快?你去干嘛了?”“去拿一样东西。”她晃了晃手中的细小玻璃瓶,里面晶蓝色的澄澈液体也跟着摇了摇。
“这是……那个药!你从哪拿来的?”“多亏了库拉呢,她出门拿药前,我趁她不注意施了一层灵力在她身上,然后根据这个感应到了她放药的地方。原本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还真剩下一点。”
安迷修带了几分探究的口吻:“那你拿这个是为了什么?”她轻笑,自然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无非是担心自己会不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报复回去,唔,这倒是个好主意,确实该让罪魁祸首尝尝这个滋味。
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垂眸掩下了眼中的阴沉暗芒:“以防万一罢了,我不相信库拉,所以把解药拿过来,万一她出了什么问题,也还能救。再说了,这本身是疗伤良药,放在她那里害人总归不对,还是拿过来比较好。”
在那样的情况下,还那么多心眼的,也就只有她了,安迷修内心感慨道。随即他点点头,总算是放心了。
说完走到阿月床前坐下,抚了抚她的鬓角,满眼痛惜:“原本我们计划的是演一场戏,然后我再用法术封住她的心脉,造成她奄奄一息的假象,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演的戏意外成真了。真是让她受苦了。”
安迷修也心有余悸,感慨道:“是啊,这谁能预料到呢?当时我也被吓了一跳,这药的威力,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可怕,阿瑞斯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她一个地球女孩。我还是担心,这毒虽然解了,但她的身体会不会……”
“我知道,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就受了伤,小小年纪的,身体一直很差。后来我用灵力养护强化过才好,现在经过这么一折腾,元气大伤是难免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坚定:“一定会救她的,只不过要等到一切结束后。她还这样年轻,我绝对不会让任何遗憾发生的。”
接着她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将目光投向他:“你怎么突然就能召唤刑天铠甲了?你什么时候净化了基因?”
“说到这个,我也是不久前才想起来的。就是我拿金刚杵去跟库拉做交易的时候,我一碰到它,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当时我也没多想。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时候了。在这之前,碰过金刚杵的只有阿月,肯定是她设置的……”说着面色闪过一丝疑惑:“你问我……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对方摇头:“她没告诉我。”这下安迷修更加纳罕了:“我以为她做什么事都要经过你同意、然后向你汇报的。”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牵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没有,她虽然用我的身份行事,但我们彼此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即便是潜藏在她体内,我也不会擅自去读取她的思想,有什么事她愿意告诉我我就听,不愿意我也不会去问。
她想做什么都是自由的,想问我意见我就说,不需要问我的话我也不过问,因为我相信她。她对我也是这样。
但如果她需要我,我就一直在;她有危险,我也会第一时间出现。一句话来说,我们给予对方最大的自由,但从不放开彼此的手。”
#写到现在,女鹅身体上的虐暂时可以告一段落啦~但是我的虐是不会缺滴😏一个一个来吧~(后妈发言)
这章也算是伏笔铺垫比较多的吧,将军说的那样东西是什么、修月拿到的药后面会怎么用,后面慢慢说~
这里安安的内心就是--
修月:药放在库拉那里不安全,她会拿去害人
安安:……我看放在你这更不安全(然鹅只敢内心想想却不敢说出来哈哈哈哈哈~)
双月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感情了吧--“给予对方最大的自由,但从不放开彼此的手”
信任、默契、关心都在一言一行中,她为她不惜付出生命,她为她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互相捧出一颗真心相待,没有人可以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信任永不崩塌~
(唉可以想见最后分开了,该是多么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