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清明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

灯下，素秋不甚熟练地折着纸钱。每折一只元宝，便在心中祝祷一句。陶醉轻轻搬了一个竹凳，又踱步至她身后，坐下。他将素秋的细腰环在双臂中，紧紧搂住，下巴不重不轻地磕着她的右肩，歪着头，一边欣赏着素秋认真的侧脸，一边看着她手中不停的动作。

素秋感受到从背后熨帖而来的暖意，和右肩的重量，稍稍转头，这一转，与她的夫君已是鼻尖碰鼻尖了。陶醉顺势就在她的唇上轻啄一口，手收的更是紧了几分。她嗔道：“夫君别闹啦，我在给婆婆祝祷呢”。

陶醉微微翘起嘴角，又转瞬放平，下巴继续虚虚枕着他娘子的肩膀，只是眼光没有焦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素秋察觉到他似乎心情不好，想来也是，他虽然已经放弃了复仇，但是想必心中总是觉得愧对母亲吧。

素秋放下纸钱，双手叠放在陶醉的手上轻抚，后背也是放松下来，软软的任由自己被包裹在陶醉怀里。她摇了摇陶醉的手，轻轻地说“夫君，明天我们早早就一起去祭拜婆婆，跟她老人家说说话，好吗?”

陶醉终释然一笑，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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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是老天故意，每年清明，总是会下那么不大不小的一场雨。陶醉往年总是自己独自一人，在竹林深处母亲的坟边祭拜。也不打伞，任由风吹雨打，仿佛那冰冷的雨水可以让自己将仇恨如凉意般深入骨髓。今年不知怎的，也许是她老人家知道她的醉儿不再是孤单一人，连老天爷仿佛也卖了她一个面子似的，自晨起便昭示着一天的艳阳。

素秋因着第二日有事，所以昨晚并未深眠。她早早便醒了过来，彼时陶醉仍然睡着。她轻轻推开陶醉的手臂，从他温暖的怀中抽离开来。下床，穿衣，推门而出，再次回到房间，手里已经多了几小碟点心。她将点心一一装进食盒里，又放入一小瓶香茶，一小束花。

正要转身，某人的怀抱又迎了上来。素秋无奈地笑起来：“怎么醒了？我吵醒你了？”

陶醉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下巴照旧在她肩头找到舒适的位置，哑声说道：“素秋，我好像病了。”

素秋一听担忧起来，他可是从没有生过病的，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松开我，让我看看你。”

陶醉见她好像真的急了，终于噗嗤一笑，又忍住，说：“我得了一种娘子不在身边就睡不着的病”。

素秋：“。。。”

素秋愣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弯起唇角。怎么成家以后的男人都变得幼稚起来了？这还是她淡漠潇洒的陶醉公子吗？？？

“好啦”，素秋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陶醉的胸口，“既然起了，我们收拾收拾赶紧出发吧。虽然我无缘见婆婆她老人家，这第一次去祭拜，做儿媳妇的可不能失了礼数。”

陶醉听她说的认真，心中温暖，道：“我母亲要是知道她有个这么好的儿媳妇，肯定会感到安慰的”。

素秋不好意思起来，忙催陶醉感觉收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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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安排妥当，陶醉右手提着食盒和一篮香烛纸钱，左手牵着素秋，往竹林深处走去。为表诚意，二人并未使用法术，而是徒步前行。陶醉收起了笑意，只是安静地走着。素秋也安静地陪伴，只是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修竹新草掩映出，终于显露出一座孤坟。

陶醉走到母亲坟边，蹲下去，放下手里的物件，开始拔杂草。素秋也上前蹲下，和陶醉一起。直到那丛生的杂草全部除去，陶醉将草平铺在坟前，和素秋一起，摆上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点心。素秋将花束放在坟前，与陶醉一起跪着，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她取出香茶，倒了一杯，举起手将茶水轻轻洒在坟前，终于开口道：“娘，我是素秋，是陶醉的娘子，您的儿媳妇。这么久才来看您，真是不孝极了，这是素秋敬您的媳妇茶。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您的醉儿，您泉下有知，请放心吧” ，说罢，又磕了三个头。

陶醉听着素秋的话，心中宽慰，他从身后的酒葫芦里倒出一杯酒，也洒下，说道：“娘，醉儿不孝，您。。。会不会怪我？” 素秋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放弃报仇的事情，便无声地用眼神安慰着他。

陶醉回过头接着道：“娘，醉儿虽与您一同身死，却机缘巧合修炼成竹妖。自成妖后，唯以报仇为生存目标。想来我纵有无尽的寿命，这一生终究是没任何安康喜乐了……可是……”，他顿了顿，看着素秋的眼睛，接着说：“我遇到了素秋，我们经历了很多事，终于可以相守。这以后千年万年的时光，醉儿不再孤独了，不再是一个人。娘，我似乎就此变得贪心了。我贪心地想好好活，开心地活。请您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陶醉低着头，眼中有自责，有愧疚，有无奈。

素秋伸出手，握着他的手，复又开口：“娘，您一定不会怪陶醉的，对不对？有句老话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您在天上看着呢，作恶的人自会有自己应得的下场，是不是？他们短短几十年的阳寿，与我们之后得以相守的漫长岁月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开心地活着，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吧。我向您起誓，我会让陶醉每一天都幸福，快乐！” 她说着最真切的话，用着最坚定的字眼。

陶醉扶起素秋，拥在怀里，眼中满是柔情。二人收拾了物品，最后鞠了一躬，相携而去。

日头渐渐升起了，微洒的晨光落在素秋和陶醉走过的道路。微风吹拂，仿佛在回应着素秋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