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希水跪坐下来，双手在他枪伤处烧起的火团上来回揉搓，眉头紧锁，神情疲惫。

华民初“你没事吧？”华民初喉头沉了沉，关心地问道。

寡道人希水摇头，朝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当然没事，中枪的人又不是我。现在去哪儿好啊？不然回钟家？”

华民初想了会儿，轻轻摇头。钟家肯定是不能回了，钟瑶和尹萧寒为了他已经受到了牵连，是许诺两架飞机才得以脱身。若他现在回去，钟瑶一定又要卷进这件事里。他不想再让钟瑶受到半点伤害。

寡道人“那还能去哪儿？不然你跟我回滇南吧！”希水蹭地一下站起来，双眼发亮，“现在你是执卷人，我们两个就回滇南去，把我们阴极门发扬光大。”

华民初滇南？华民初抬头看向希水天真的笑脸，暗自苦笑。

想出城？哪有这么容易！

大马路上又响起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他往外偷瞄了一眼。来的是一队穿着整齐军装的队伍，但是看他们胳膊上的袖章，却并非京城中的驻军。尤其是领头的军官，身材魁梧，像铁塔一般结实，看长相，从来不曾在方远极身边出现过。

这是有新人调回京城了？

督办府。方远极一身狼狈，顶着满脸污渍血迹大步走进了栾督察的办公室。

方远极“督办！”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眼栾督办的脸色，垂着双手等着听训。

万年龙套“呵！废物！”果然，栾督办开口便是骂词，滔滔不绝，把他训了个狗血淋头。

方远极扑通一声跪下去，额头紧抵着冰凉坚硬的地面，冷汗涔涔，一个字也不敢回。

万年龙套“一群蠢学生和前清那帮还在耍大刀的就能搅和到你？远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栾督办越骂火气越大，抄起桌上的卷宗纸张往方远极身上砸。

方远极方远极依然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压根不敢抬头，喃喃辩解：“本来一切顺利，谁想半路被一群前清人和学生给搅和了。”

万年龙套“一群蠢学生和前清那帮还在耍大刀的就能搅和到你？远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

方远极“是我低估了他们，没想到前清的人跟这八行还有勾结，在我押送的路上伏击，又有一群学生在场，我……”

万年龙套栾督办的脸色在他的声声辩解声中变得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失望，终于他出声打断了方远极，“我年纪大了，没时间听评书，我只要个结果！这帮下九流怎么就突然成了一个问题了？还有那帮学生，不能再让他们这么肆意妄为！一群纸上谈兵的蠢货，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收复南方的计划，懂了吗？”

方远极方远极握紧双拳，脸色涨得赤红，“是！属下知道！属下绝不会放过华民初和外八行那些宵小叛贼。”

万年龙套“行了，你起身吧。等下张禄要来了，我还要见他。”栾督办收回视线，神情冷冷地转过身。

方远极“张禄？”方远极楞了一下，飞快地爬了起来。

万年龙套“出去。”栾督办不耐烦地挥手。

方远极沉着脸色，恭敬地道了告退，转过身，理了理衣领、袖子，昂首阔步地往外走。大院中正好来了一队人马，方远极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脸色又一次变得阴晴不定，一字一字地念了声

方远极张禄！

万年龙套“方司令，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弄了一身灰土？”张禄骑着马到了他面前，问完话才从马上下来，态度倨傲，完全不把方远极放在眼里。

方远极方远极鼻中冷哼两声，问道：“张旅长！这么不远千里前来必有要事啊。“

万年龙套张禄咧咧嘴，拱着拳打哈哈：“督办有令，下官也不知是何事，听说督办派方司令肃清京城内的乱党，如果有张某力所能及之处，方司令一定不要客气。“

方远极方远极一听就火了，强压不满，拂袖就走：“区区乱党我方某自己就可以解决，麻烦转告督办，方某一定鞠躬尽瘁！“

张禄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大步流星走进大楼。大院中，士兵们正在集结，各队的卫队长站在各自的人面前，大声传达栾督办的命令。

万年龙套“记住，每寸地都不放过，但凡有敢窝藏贼党之人，一律按同党论。出发！”

一阵灰尘赴赴中，大院的士兵被派往京中大小街道。夜色降临的京城里，没有往日的繁华夜景，有的是满街可见的士兵，盘问声不时响起，闹得人心惶惶。钟瑶坐在马车里，合着双眼，看似安静地休息。但她紧拧着手帕的双手出卖了她紧张担忧的心事，那原本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因为揪锦帕太过用力，已经撕断了半截，凤仙花染过的断甲被裙上的锦丝勾住，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摇摆。

万年龙套“大小姐，尹小姐到了。”管家的声音从马车轿门外外传进来

钟瑶缓缓睁开眼睛，定了定神，伸手推开马车门，看向督办府大门口荷枪实弹的卫兵。

管家先上前去和卫兵交涉，那些卫兵压根不给管家面子，拿着枪托对着他又撞又骂，赶他离开。管家只好回到马车前，一脸忿色地摇头。

万年龙套“大小姐，只怕进不去。”

钟瑶跳下马车，掸了掸袖子，稳步往大门口走。

万年龙套“站住！”卫兵马上伸过长枪对准了她，严厉地呵斥道：“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处，快点走！”

尹萧寒尹萧寒笑了笑地说道：“我是尹萧寒，这位是钟瑶，瑶姐姐，说好与督办约好见面，还不去通报一声。”

卫兵楞了一下，放下枪，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神态淡定悠闲，不似说假话，于是收了枪，快步往里面跑。钟瑶和尹萧寒来了的消息，里面的小官儿也不敢怠慢，直接把话传到了栾督办的面前。

万年龙套“哦？她来了？”栾督办拧拧眉，看向伺候在面前的高副官，“你说见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