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喝茶。”
说话间,王妙洁缓缓走来,在二人面前分别放下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之后,便默默地站到了欧阳青的身后。
“多谢。”
郑实口中答谢道,却忽然见到身旁的欧阳青低头思索着什么一般。
“阿青你怎么了?”
郑实小心翼翼地问道,只见欧阳青身子猛地一个激灵,见到来者是郑实,他轻笑一声,答道:
“没事,就是刚才忘记了个问题,正在想呢。”
“哦……打扰了,你慢慢想吧。”
说罢,欧阳青不禁哑然失笑,从他被带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不敢肯定罢了。
至于刚才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呢?
就是金轮教到底在这地方赚了多少钱,以及到底还有多少个像刚才那个准备拿剪刀捅自己的白痴一样的死忠门徒,又给这些脑子里长了蛆的村民们洗了多久的脑。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问题。
因为刚才那个精神小伙,才让他想起了这个问题,这还真是细思恐极啊!
搞不好他刚才根本就没给金轮教招仇恨,反而是在给自己拉仇恨,说的也对,金轮教待在这儿那么久,在村民的心中地位里,肯定是要比自己高的。
自己的话不但没引起应该出现的反应,反而引起的反面效果!?
啊算了算了,不管了!如今他与郑实一同撕下了金轮教的一层皮,狐狸的尾巴都快露出来了,欧阳青现在只希望那些白痴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蠢,不然真就白忙活了!
“小兄弟?”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呼唤,将欧阳青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他猛地抬起头来,紧接着微微一笑:
“大爷,又见面了。”
那老者连连摆手,示意道不用那么客气,脸上笑呵呵地说道:
“鄙人王富贵,幸会幸会。”
“我叫郑实!”
“……我叫欧阳青。”
这个名字可真是烂大街……您老人家就不能用个好点的名字吗?再不行就用个王大富也好啊!
欧阳青心中吐槽,此屋中各有八九人,相互介绍了一番,也算是熟悉了起来,欧阳青直奔主题,说道:
“大爷,您是什么人?”
“我是这王家村的村长,小伙子,你们刚才可真是猛啊,两个人就敢过去砸人家场子,就不怕人家把你打出去?”
“……我也不想啊,可没办法,再不出手,我这兄弟就要被你们的村民给活活打死了。”
对于老人的身份,欧阳青并不惊讶,只是面带苦笑,接着问道:
“大爷,你们这些人应该是不信金轮教的对吧。”
“呵呵呵呵,你这话说得,当然不信,不然为什么要把你们带出来?
诶对了?你们吃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老大爷虽人显精瘦,但是双眼中,都泛着不属于老年人的精光,且个人十分健谈,每当欧阳青问一句,他都能扯出好几句无关紧要的,不过欧阳青到也无所谓。
俩人就像是在唠家常一样,东一句西一句,整个屋子都是他俩聊天的声音,其他人都只是在默默倾听。
不过就是有一点让欧阳青感到好奇,当他问该如何解救这些村民时,村长所表示出来的态度都是无所谓,又或者回避,只字不提,可以看出,他并不想管那些人。
就这样,直至日落之时,村长才开口邀请道:
“小兄弟啊,你们两个不如就在我这过夜吧,至于那个金轮教的事,我看你们就别管了,这事不是你们解决得了的,弄起来怪心累的,就让那些人自生自灭吧。”
“不是村长,那些村民跟你是有杀父之仇吗……”
终于,只听见欧阳青有些崩溃似的问道。
这一整个下午,俩人的对话不下几百句以下,但是村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不表示出对村民们的失落和无奈……
或者是说,他压根就不想管!
闻言,村长并不生气,而是叹了口气,说道:
“小伙子,我告诉你吧,这个金轮教没你想得那么好对付,下午那个只是你运气好,换作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面对村长这一番劝说,欧阳青也只是干笑了几声,可眼里却闪过一道寒光:
“我记住了村长,可是我身后这个小姑娘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站在身后的王妙洁不禁猛地一颤,她轻声唤着欧阳大哥,可欧阳青却置之不理,只见他脸上的温和渐渐转变为冰冷,说道:
“我想你们应该比我还了解这个金轮教是个什么东西吧?你们应该知道,可不止她一个孩子被送进金轮教,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其他孩子像她一样,被人毒打为奴,然后被饿成瘦皮猴似的,然后再卖到别的地方?
这小姑娘被人卖进青楼,差点让人活活踢死,还被人装进麻袋里,也好在最后被我们给救下!可其他的孩子,他们又能幸运到哪去?也能像她一样,遇见像我们这样的人?”
此言一出,村长却沉默不语,目光飘向别处,只是轻举茶杯,浅浅一抿。
也不知是为何,只见他的眼神却越发暴戾了起来,手中的热茶还没喝几口,就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给丢了出去,摔了个粉碎,怒道:
“那是他们家的事,我管不着!”
话音刚落,只见刚才一直站在村长身后,从头到尾都跟死人一样的几个汉子也随声附和道:
“说实话,我们也是心有余心力不足啊。”
“你想太多了小兄弟,我们不是那意思,我们对那狗屁的金轮教也就知道那么一点,根本就不多,报官都不中用,而且我们知道的那些也根本没法帮到你们啊,你们还是量力而行的好。”
“就是!都是一个村的,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可以说是家人了,可他们宁愿相信那几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们说的。”
“我看他们都是疯子,小兄弟,你知道我这手怎么来的吗?就因为我当着我邻居的面,说了一句金轮教的坏话,他们全家就把我打成这样。”
说罢,那男人还举了举自己的手来,上面还缠绑着几根纱布。
“所以你们就打算见死不救,打算让全村人都蒙在鼓里吗?这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就在欧阳青正在权衡是否要放弃进攻路线,让这群白痴自生自灭时,只见郑实冷声问道。
所有人被郑实那么一问,都纷纷低下头来,他睁大着眼睛,怒视众人,而欧阳青则轻轻地拽着他的衣服,生怕这货一个暴走就打爆人家脑袋。
沉默许久的村长,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紧接着他抬起一个手指,说道:
“那个女娃娃,现在整个王家村都散得差不多了,你回来就是受苦,我看你还是自立门户,就跟着这两个小兄弟好了。”
说罢,村长不再出言,见欧阳青等人依旧是死不悔改地触他的霉头,此时,村长早已不再是之前那番态度。
而这一副态度,也让那从头到尾,一直压着火的欧阳青不再客气,直接拱手说道:
“呵呵!多谢村长这么看得起我啊,既然你们自家人都不想救,那我们这两个外人就不管了,就此别过吧!”
话都说到这儿了,欧阳青心中不禁冷笑一声,心想反正我没被洗脑,不管怎么样,这事都跟我没关系!
这就跟那个医患问题差不多,既然病者不配合医治,难不成医生还得跪下来求他吃药吗?
别开玩笑了!整得老子多善良似的。妈的智障,浪费我时间,这特么都是些什么脑回路!鬼知道这老头经历过什么?
夜辞王家村后,欧阳青一行人便打算打道回府,日后再作打算,大概是因为村长的缘故,欧阳青居然真的领着王妙洁小妹妹,离开了王家村。
欧阳青心想:既然没人要,那就跟着我吧,反正像王妙洁这样的小姑娘,随便给点小鱼啊、小草啊、小骨肉,再来一碗米饭什么的就能养活了,多大点事!
夜未入深,月已高悬。
银亮的月光轻轻地铺在屋顶上,黑暗中带着点点星光。整个王家村除了村长那屋还亮着灯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除了令沙石滚动的脚步声,就没有半点声音。
虽寂静无比,却怨念入深,犹如一座怨气深重的乱葬岗。
可待这三人出了王家村外,这眼前的世界却又变成了另一副景象。
风吹树动,草飞虫鸣,只觉一缕轻风吹过扶身,带走一片沉郁,这感觉,宛如一壶清酒入喉,引人沉醉……
若是细细观赏,可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蛙鸣,远处还泛着细微的火光,与王家村内相比,这简直就是活人界与死人界之间的三八线。
郑实则正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顺手摸来的甘蔗草,放在嘴中,吸取着它的甘甜。
三人的脸上无一都是风尘仆仆后的疲惫感,只是王妙洁的脸上,又多了少许不可言语的神情,似失望、又似无奈一般……
借着月光,一步一行。
突然,只见欧阳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弄得身后俩人不知所措。
郑实挠了挠头,问道:“阿青你笑什么?”
“我在笑下午那些蠢货,他妈的!被我吼那么一嗓子,就不敢说话,真特么一群废物!”
郑实闻言,脑海里不由得回忆起那一幕,紧接着,嘴角也开始微微上扬,可没过多久,只听见欧阳青说道:
“你笑个屁,你也不是啥好东西!整个就一铁头娃,看谁不爽就怼谁,下午要不是有我镇场,你早挂了!”
“噗嗤!”
这一次,就连王妙洁也忍不住地笑出了声,顿时,她脸上的阴霾、心中的难受,都被欧阳青给一扫而空。
“……对不起嘛,我也是没想到,他会用村民做挡箭牌。”
郑实弱弱地说道,却没想到欧阳青脸上依旧那一副嫌弃之相:
“你可拉倒吧你就!以后做事情动一下脑子。”
就在这时,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一只兔子从旁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郑实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的兔子,一脸兴奋地叫着:
“你看!有只兔子诶,要不然我请你吃一顿兔子肉,就当我赔罪了好不好?”
“郑大哥,这样不太好吧……”
“emmmm,王同志说的不错,确实!小兔叽辣么可爱,一定要多放辣椒葱花。”
“……”
“……”
此时,就连平日里较为正经的欧阳青,竟也说出这如此骚话。
这当头一棒!顿时把王妙洁给噎着了,心中对欧阳青的那美好形象当场破碎!哪怕是跟欧阳青在一起久了的郑实,都有些接受不了现实。
“我有经验,我去抓它。”
欧阳青轻笑一声,紧接着便撸起袖子,可还未待他走近,只听见风中“嗖”的一声!
一道破空之声从密林传出,未见其形,先闻其声,吓得欧阳青猛然一个激灵。
转头一看,之前那只兔子早已被一根箭矢贯穿,身上的皮毛被鲜血浸湿,被死死地钉在地上。
一时之间,欧阳青惊魂未定,方才还被欧阳青调戏过的郑实,则急忙护在两个弱鸡身前,一脸警惕地盯着某个角落。
只听见附近稀里哗啦地一阵响,草丛微微耸动,皎洁的月光穿过繁茂的树枝,在黑暗中,渐渐地走出一个高大汉子。
他手执木弓,腰挂箭筒,身上还披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皮。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兔子身边,眼神轻轻一扫,声音沙哑地问道:
“你们是谁?”
原来是虚惊一场,这只兔子竟然是这位猎人的口腹之食,不明真相的欧阳青还以为遇到了山贼呢,他悻悻然地开口解释道:
“呃呵呵呵,你好,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
“爹……”
话音未落,只听见身后少女的声音传来,柔软的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分生硬。
欧阳青他甚至想都没想,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你叫他什么!?”
王妙洁曾对他说过,自从母亲中了金轮教的邪之后,父亲就已有离家出走之意,在临走前,什么都没给她留下,从此就数月未归,也不知去到了何处。
哪怕是她被当成“圣童”那一天,他都没回过家,如今却……
欧阳青顿时傻了眼,受到的惊讶的程度不亚于白天遇到的那个智障少年,一旁的郑实还提醒道:
“阿青,她好像叫他爹……”
郑实是一个武者,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身的感官系统本来就比普通人强十倍百倍,再加上眼前的这位大叔又十分突兀地出现,警惕性又高,一下子就听出来王妙洁说的是什么。
一旁的欧阳青脑子还没转过来,眼前的猎人却听得一脸懵相,他一手提着兔子,眼睛紧盯着少女那消瘦的脸蛋,却怎么也记不起脑海里有这样的人,无奈之下,开口问道:
“你叫我什么,认错人了吧?”
“爹,是我……”
当王妙洁忍着哭腔,再一次喊出那个字时,他也终于认清少女的样貌时,眼圈顿时红了,眼前的一切好像被朦上一层水雾,披着兽皮的高大身躯在月光下,手中的长弓在微微颤抖,良久: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